“寡人想說,鄱陽郡是朝廷的鄱陽郡,陛下,會信麼?”
看著一個個低頭不語的佐官,蕭範猛地一拍書案,強忍著咆哮的衝動,大聲質問:“陛下讓我自辯,讓我自辯,爾等想讓我如何自辯!!”
自稱不用“寡人”而是“我”,可見這位如今有多憤怒。
“那個逃奴,據說是要來襄陽,來襄陽向寡人伸冤,結果半路被嚇跑了,走投無路,跑到江陵去了!”
“你們說,說!這件事如何辯解?嗯?寡人到任雍州以來,未有一日懈怠,整頓軍務,防備西虜,如今卻被人彈劾意圖謀反,謀反!”
憤怒的蕭範,已經氣得說起話來有些語無倫次,佐官們想勸,都不知該怎麼勸。
這種時候誰發話,誰就容易倒黴,但不說話,恐怕鄱陽王會氣急敗壞。
“大王息怒!”一名官員出列,硬著頭皮勸:“大王在雍州任上,所作所為,都是為了百姓,為了朝廷!”
“下官等都看在眼裡,台使那邊,下官必然如實相告,下官認為..“
他看看左右,其他官員趕緊附和:“大王,下官等願為大王作證!”
“作證?作證?”蕭範盯著眼前一眾佐官,“那個逃奴呢?他如今人在江陵,不在襄陽!”
蕭範發泄著憤怒,佐官們隻好默默承受,事情發展成這樣,所有人都覺得錯愕:這不是無妄之災麼?
那個王府逃奴賈成,怎麼就到廬陵王這個瘋子那裡告狀了?
此次,不止雍州刺史、鄱陽王被廬陵王彈劾,江州刺史、湘東王也被廬陵王彈劾,眼見著一場風波驟起,佐官們心裡捏了一把汗。
天子向來寵溺宗室,所以,鄱陽王和湘東王倒不至於被怎麼樣,但一番折騰是少不了的。
而廬陵王發難,是否意味著春坊那邊,要對宗王們有所動作?
春坊即東宮代稱,而太子和廬陵王是同母弟。
稍微有些門路的官員,自然會對當今朝中局勢有所了解,自從昭明太子去世、天子立三皇子而不是昭明太子之子為儲君,宗室諸王之間的關係,日益惡化。
廬陵王也許是過於熱心,為了維護太子的地位,變成一條瘋狗,瘋狂撕咬宗室諸王侯。
如今,身為荊州刺史的廬陵王,拿一件發生在江州鄱陽郡的案件小題大做,同時彈劾鄱陽王和湘東王,如此瘋狂的舉動,太子是否事前知曉?
考慮到太子和湘東王的關係一直不錯,想來廬陵王彈劾湘東王是因為舊怨。
然而,鄱陽王卻不同,鄱陽王和太子及廬陵王的關係不怎麼樣,被人彈劾意圖謀反,也事出有因:雍州刺史一職太敏感。
畢竟,當年天子尚在潛邸時,就是在雍州刺史任上起兵,順流而下,一舉定鼎。
過了一會,佐官們見鄱陽王宣泄得差不多,繼續勸,不停出主意。
“大王,雍州為邊防要地,所以整頓軍務、操練兵馬為應有之事,陛下定然清楚,所以下官以為,大王隻要據理陳情,陛下不會責怪的。”
“至於那件命案,或許逃奴賈成是因為風聲鶴唳,才嚇得慌不擇路,逃到江陵去,結果經曆為廬陵王添油加醋,以至於聳人聽聞。”
“陛下既然讓大王自辯,必然不會偏聽偏信,大王問心無愧,大可直言。”
“命案既然發生在江州鄱陽,自然由江州那邊處理,處理得好與不好,那是湘東王的事情,與大王無關。”
“下官以為,為了避免眾口鑠金,不如大王派可靠之人到鄱陽,協助郡廨辦案,與此同時,管束府裡上下,以免再生事端。”
“至於王府涉案人員,如有必要,可...酌情處理。”
這個“酌情處理”,有兩層意思。
鄱陽王府內部的事,州府佐官有些話總是不好說,蕭範當然聽出來了,此刻他情緒平複,思路也漸漸清晰。
天子向來寬容宗室,所以被廬陵王彈劾一事,雖然讓他惱火,但實際上並不是什麼大事,天子應該隻是順勢敲打敲打他罷了。
蕭範惱火的是“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他好好的在雍州當刺史,結果府裡人辦事不利,接二連三給他惹麻煩。
現在這事已經不是麻煩,而是無妄之災,怎能不讓他暴跳如雷。
年初,呂全構陷一案,他可以撇清關係,畢竟自己真不知道,而且這種破事司空見慣,哪個宗室手下沒幾個惡仆?
但管事詹良中毒一案,就沒那麼簡單了:真凶到底是誰?
年初到鄱陽城王府小住的兒子們,都已經趕在重陽節回到襄陽,但蕭範擔心,若投毒的凶手沒被揪出來,那就意味著,此人以後還有可能投毒。
這次,毒死的是一個管事,那麼下次會是誰?
按照之前典府馮幀派人彙報的說法,凶手是郡吏李笠,可能的作案手法,也給出了一個推測,但蕭範覺得有些勉強。
本來這種事他不需要管,但如今不管不行。
查案,是鄱陽郡廨、江州州廨的事,但鄱陽城的王府,看來是要‘清掃’一下了。
蕭範看著眼前一眾佐官,又看看案上的詔書,心中有了計較。
他可以容忍手下人貪汙受賄,在外麵橫行霸道,卻不能容忍手下人無能。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廢物,留著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