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尋陽城東魚市,李笠穿梭在各個攤位前,既打聽魚價,也聽旁人和魚販討價還價,然後將聽到的看到的,用炭筆寫在紙上。
當然,作為外地人,李笠聽不太懂尋陽當地方言,所以隻能是將就著聽,順便也學著說,反正閒著也是閒著,就當打發時間。
湘東王府那邊傳來消息,王妃覺得他不合適陪伴世子,所以他可以‘滾’了。
徐君蒨安排他隨官船去鄱陽,不過要等幾日,李笠沒有閒著,抓緊時間在尋陽做“市場調查”,記錄各種物價。
尋陽在長江南岸,東有河流入江,是江州州治所在,和東麵數十裡外的湓城一樣,是長江中遊重要的“中轉站”。
往來尋陽的客商很多,官員也很多,經濟繁榮,是做買賣的寶地。
李笠沒本錢在尋陽做買賣,卻可以進行“市場調查”,了解梁國長江流域最新的“商業信息”,不止魚市,城裡的各類商鋪、集市,都是他考察的目標。
他就像即將過冬的鬆鼠忙著囤積鬆果一般,忙得很。
曬了一個上午,李笠覺得口渴,轉回城,即將過門洞時,見城牆上有許多遊人‘憑欄遠眺’,來了興致。
入城後拾階而上,來到城頭,扶著垛口,看著外麵遠處壯麗江景,隻覺心曠神怡,真想大喊一聲“大江東去,浪淘儘...”
對於大江以南的梁國百姓而言,太平持續近四十年,所以,尋陽這樣的‘兵家必爭之地’,並沒有劍拔弩張。
平日裡百姓可以隨意上城頭遊玩,值守的士兵都是無精打采,給李笠的感覺,宛若後世風景區的保安。
回頭環顧城內,李笠看著這座城池,忽有滄海桑田的感慨。
他一直以為,尋陽、湓城是一個城,即後世的九江,因為據說九江古稱湓城、潯陽,但實際上這是兩座城,尋陽在西,湓城在東。
按著地理位置,位於彭蠡湖口西側的湓城,才是後世九江所在地,而現在的尋陽,大概會慢慢東遷,最後與湓城合二為一。
“尋”多了三點水,尋陽變成潯陽。
李笠感慨了一會,沿著城頭道路,向前走去,城頭道路頗寬,外側為垛口、內側為宇牆(女牆),不怕跌落,往來行人可以從容避讓,李笠走著走著,來到城樓邊。
這個城樓所處位置城牆有外凸,類似於‘馬麵’,所以地方很寬敞,李笠經過時,見城樓簷下台階坐著幾個年輕人,又有人在對麵垛口邊畫畫。
畫畫的人坐在一張胡床上,麵前架著個木板,木板上放著一張紙,其模樣,很像後世外出寫生的畫家在現場作畫。
李笠湊過去,發現這位居然拿著炭筆在畫素描。
用的,是炭筆,不是毛筆。
這可不得了,李笠按著印象認為,古代畫家作畫,都是用毛筆畫山水、花鳥魚蟲以及人物,好像很少有人用炭筆來畫素描。
他見這畫畫的年輕人衣著尋常,十四五歲年紀,身邊也就三個同伴,左、右、後的站位,看樣子不是出個門都前呼後擁的大戶人家子弟,於是靠得更近了。
當然,他靠的再近,也不可能湊到對方身邊,前後相距兩三步,看得清對方畫的是什麼:畫的是眼前城外風景。
李笠對素描有點研究,所以來了興致,看著看著,他發現不對勁:畫中的遠景、近景比例不對。
或者說,構圖有些問題,透視沒做好。
畫畫術語中的“透視”是一門學問,又稱“透視學”,即在平麵上再現空間感、立體感的方法及相關的科學。
簡而言之,就是要讓畫出來的話有層次感,不會讓人覺得遠近不分、比例不對,看上去覺得“假”。
李笠越看越覺得可惜,搖了搖頭,因為畫者的技藝不錯,畫的單個“物”,譬如樹、船、橋、人,確實栩栩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