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艙裡,被反綁雙手的李笠蜷縮在角落,他嘴被堵上,出不得聲,看著船艙裡其他幾個如自己一般的少年,無可奈何。
他在碼頭上,撞見自己發小梁森,當場就要救人,沒想到自己折了進去。
毫無疑問,他落到了拐賣人口的拐子(人販子)手中,前途堪憂,而尋陽治安之差、有活力社會組織之囂張,遠超他的想象。
人來人往的碼頭,還有官府的人在附近,光天化日之下,就敢有人當眾擄人,沒有人管,也沒有人敢管。
本來應該是老鼠怕貓,現在居然是貓怕老鼠,或者說貓與老鼠一家親?
亦或是過往的人們,聽不懂他這外地人大喊大叫說些什麼,搞不好以為是主家抓逃奴,就這麼袖手旁觀,看熱鬨?
尋陽作為大州州治,居然是這種地方,官府小吏們,見了那個禿頭像見了鬼,身陷囹圄的李笠,現在後悔已經沒有用了。
但是梁森手腳完好,沒有啞,想來,也算是件好事。
李笠如是想,安慰著自己。
看樣子,梁森也許是因為家人受控製,所以被迫假扮殘疾,在碼頭乞討,假扮殘疾,總好過是真殘疾。
李笠看著眼前幾個少年,琢磨起自己的結局,他不知自己會有什麼結局,若是被賣做奴隸,大概還有逃出去、回到鄱陽的機會。
若被人打斷手腳,扔到路邊討飯,那真是萬事皆休。
想到這裡,李笠有些失神,但很快便振作起來:朱元璋開局一個碗,我還能有他慘?
若真被人打斷手腳扔去乞討,那老子就拉一個人渣同歸於儘!
苦中作樂的李笠,想著想著沒那麼慌,還暗暗下了決心:人販子喪儘天良,人人得而誅之,你們彆給我機會,我有機會就要弄死你們這幫人渣!
李笠側耳傾聽,聽外麵的動靜,感覺自己是被關在一艘船上,就不知道接下來,船會去哪裡。
尋陽位於長江中遊,如今是十一月,北風漸起,船隻順流而下(往東走),算是側風,可以很方便的抵達下遊三吳地區。
若逆流而上,吃力不說,還不劃算:建康所在三吳地區,權貴、世家眾多,對於僮仆的需求量很大,把拐賣來的人口運到建康銷售,很方便,且‘資金回籠’快。
至於其他地方,譬如彭蠡湖地區,李笠覺得不可能。
因為他的發小梁森,看樣子是被這夥人控製,出來扮慘乞討,成了賺錢工具,團夥頭目必然會從梁森口中,得知他是鄱陽人。
那就不會就近把他賣到彭蠡湖周邊地區。
至於梁森...
李笠心中無奈,梁森大概也是身不由己,又能為他做什麼?
如果自己真被買到三吳地區,那還算好的,若是被這幫人賣給不知哪裡的豪強,亦或是什麼寨主,恐怕難見天日。
想著想著,李笠想到了家人,他若就此消失了,娘應該會很傷心。
不過,他給家裡留下了賣魚苗賺來的八十萬錢,又有城裡的一座大宅子,想來家人靠著這些錢財房產,能過好日子。
就不知道,當亂世降臨之後,家人能否活下去。
。。。。。。
院子裡,屋簷下掛著個鳥籠,鳥籠裡一隻紅綠相間的鳥兒正在鳴叫,一名中年人站在旁邊逗鳥,而屋簷外地麵,梁森跪在地上。
中年人樣貌平平,身高平平,一雙吊角眼,給人一種奸滑的感覺,他一邊逗鳥,一邊說:“他是你的同村?”
梁森回答:“是,小的從村裡逃出來時,他幫了大忙。”
“現在,你求我放了他?”
“是,他父兄早亡,家裡就隻有一個寡母,和一個小侄兒,若出了意外,他家就完了。”森說完,磕起頭來:
“小的願為郎主做牛做馬,求郎主放了他。”
中年人的吊角眼眯起來:“你現在,不就在給我做牛做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