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的耐心有限,理解能力有限,注意力集中的時間也無法持久,李笠開門見山,直擊要害:
“但是,小人以為,郎君以表演雜耍來尋求耶娘、兄弟認可的辦法,簡直可笑。”
被人嘲諷“可笑”的蕭十一郎,忘記憤怒,認真的看著李笠,想要聽李笠給他指點迷津。
李笠緩緩說著:“郎君想要得耶娘、兄弟認可,所做事情好與不好,總有個尺度評判,那麼,表演一個節目,其評判尺度是什麼?”
“郎君表演的節目,好看與否,因人而異,甚至完全在兄弟們的一念之間,他們若嫉妒郎君的才華,那麼即便節目再好看,也不會說個‘好’字。”
“郎君絞儘腦汁準備節目,還要日夜排練,為此吃了不少苦,受過傷,但郎君辛辛苦苦做出來的成果,對方輕飄飄幾句話就否定了,郎君覺得,這公平麼?”
蕭十一郎聽得入神,不住點頭,聽到後麵李笠問“這公平麼?”,他深有感觸,握緊拳頭:“這不公平!”
李笠繼續說:“所以,小人才說郎君此舉簡直可笑,根本就是給對方遞去一把刀,讓對方拿著刀,任其隨意往自己身上戳。”
“郎君被人戳得鮮血淋漓,痛苦不堪,可在大王眼中,這算什麼?郎君可是自己把刀遞給人家的,大王還以為郎君是和兄弟們鬨著玩。”
聽到這裡,蕭十一郎愣住了,李笠的比喻很貼切,但沒人跟他這麼分析。
“那麼,對於大王而言,郎君在家宴上忽然發作,那就是莫名其妙,更彆說郎君口說無憑,沒有真憑實據證明是幾個兄弟暗中下絆子,才讓表演失敗。”
“如此一來,讓大王如何為郎君主持公道?郎君是大王的兒子,其他人難道不是大王的兒子?”
“正所謂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大王肯定要講理的,不然郎君讓大王怎麼辦?”
“再說了,郎君在酒宴上和兄弟們扭打成一團,把好好的家宴搞得一團糟,大王難道不生氣麼?”
“換做郎君,自己主持的酒席被人搞亂了,郎君也會生氣吧?”
“最後,郎君隨後撈起一個碗就扔,這舉動多危險?”
“席間都是郎君的兄弟,還有耶娘、阿姨們在,即便這個碗沒有砸中王妃,砸中其他郎君、阿姨,難道就是好的?”
李笠剖析得很細也很簡潔,蕭十一郎聽得默默點頭,旁邊那長臉的中年人亦是如此。
其實這個道理,左右都已經反複勸過蕭十一郎,奈何蕭十一郎就是不聽。
如今同樣的道理,被李笠用另一種方式說出來,蕭十一郎毫無抗拒,這讓那中年人不由得多看了李笠幾眼。
最後,李笠做了總結:“郎君應該做些評判尺度公正的事情,來證明自己的本事,而表演,並不合適。”
“一場表演好不好看,完全是由觀眾說了算,也就是說,有人硬是說不好看,你都拿他沒辦法,對不對?”
這話算是說到蕭十一郎心裡去了,幾乎要把頭都點得如同雞啄米。
“所以,郎君是走錯了路,事倍功半,越努力,卻越難受,用心付出了許多,可收獲的,一直都是嘲笑、譏諷和不體諒!”
李笠的話,聽在蕭十一郎耳裡,宛若鐘聲回蕩,震得耳朵嗡嗡響,因為這就是他覺得委屈的原因。
其他人,都不知道勸解過他多少次,但沒有一個人,能把話說到他心坎上。
李笠就不一樣!
蕭十一郎猛地抓住李笠的手,眼巴巴問:“那我該如何是好?”
李笠卻自顧自的說下去:“大王平日公務繁忙,兒子眾多,恐怕郎君想要見上大王一麵都不容易,所以想要彆出心裁。”
“那麼對於大王來說,明明有一條近路、好走的路可以到大王這裡來,郎君偏不走,反倒要繞遠路,還越走越遠,這不是讓大王覺得莫名其妙麼?”
“結果,郎君走在荊棘叢中,被荊棘刮得渾身是傷,難受得很,卻離大王越來越遠,而大王看著郎君越走越遠,還以為郎君不想認阿耶了,難道心裡不難受麼?”
蕭十一郎聽到這裡,心裡難受得慌,竟然抱著李笠的手臂哭起來。
他這麼折騰,當然是想親近阿耶,奈何能見到阿耶的次數不多,好不容易見到了,想表現一二,得阿耶誇獎,卻被人使絆子,反倒讓阿耶愈發疏遠自己。
這樣的感覺很難受,那天自己被阿耶當眾責罵、拿刀指的情景,深深刻在他腦海裡,每晚都會夢到這一幕,隨後哭喊著醒來。
蕭十一郎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也沒人給出他覺得可行的建議,他很害怕,於是愈發傾向於遷怒身邊人,動輒打罵。
今日,那幾個僮仆在服侍過程中稍有怠慢,便激怒了心中傷口流血的少年,才有了瘋狂追砍的那一幕。
李笠被這小胖子抱著手臂哭,眼淚、鼻涕都抹在衣袖上,感覺很尷尬,無意間瞥見旁邊那長臉中年人,竟然一臉黯然。
於是心中納悶:你誰啊?這麼感同身受?
見小胖子被自己說中心事,哭得稀裡嘩啦,李笠知道今晚怕是不得消停。
反正他來王府,就是要來化解自己的‘劫難’,乾脆早點把這小胖子的問題解決,也好早日回去做自己的事情。
“郎君莫要傷心,小人或許能為郎君想一些辦法。”
李笠如是說,見小胖子眼巴巴看著自己,他卻不急,而是做了要求:“請郎君今晚好好休息,養足精神後,明日,小人為郎君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