縷縷熱氣縈繞在杯子上空,昂貴的茶葉在水中上下沉浮。
陸星微笑著望向宋教授,心頭微微歎氣。
好消息,茶藝不是彭明溪教的。
壞消息,茶藝是溫阿姨手把手教的。
常年混跡生意場上的人,似乎都想要自己身上的俗氣少幾分。
於是溫阿姨除了喜歡收藏之外,還精通各種傳統的東西,比如茶藝。
溫阿姨有一個房間是專門放茶具的,陸星當時進去看過。
後麵他出來之後特地搜了搜價格。
然後。
陸星就發現自己的階級變化。
搜價格之前,他還隻是個普通人。
搜完價格之後,他想去當小偷了。
真的。
陸星自己想起來都覺得丟人。
那幾天他做的夢也都特彆沒出息,不是什麼雪白,全他媽是那些茶具!
陸星是懂點泡茶的,但是比起來溫阿姨來說就隻是個剛入門的菜鳥而已。
不過當時溫阿姨看出來他覺得茶藝挺有意思的,於是有事沒事的就手把手的教他。
溫阿姨在家不穿高跟鞋,就又比他矮了一點。
這個時候,溫阿姨就會讓他站在她的背後看著她手上的動作。
陸星聽話,就站在溫阿姨的背後往前看。
越過起伏之山,茶香和木質調的香水味混合在他的鼻間。
刹那永恒。
“很好喝。”
宋君竹又低又禦的聲音響在耳邊,陸星瞬間回神,後背直出冷汗。
陸星笑著看向宋教授,聽見她說。
“可以。”
“今晚一起看曇花。”
當初入行的時候,陸星晚上跟付叔去吃西餐。
在裝潢高端明亮,賓客衣冠楚楚的高級餐廳,付叔穿著西裝,胸前口袋塞著紅色的手帕。
燈光落在付叔的臉上,他無比嚴重警告過陸星一件事。
那就是不要下意識的回憶過去。
陸星當時覺得那個場麵實在是太滑稽了。
周圍的人張口閉口就是什麼案子什麼投行,隻有他跟付叔兩個人坐在這麼高端的場合談論怎麼伺候客戶。
不過當時付叔很無所謂的攤手笑了笑,無比自然的說道。
“我們伺候客戶,這群人也是伺候客戶,並且大家的最終目的都是為了錢,我們有什麼不一樣,隻是他們的名頭說起來比較高級而已。”
當時陸星笑了,覺得付叔說得不對。
他乾這一行就是為了賺錢,賺夠了錢怎麼可能會下意識的回憶過去?
以後想怎麼嗨就怎麼嗨才是他最應該考慮的事情好嘛?!
難道有哪個乙方會在項目結束之後還去回憶甲方?
哦對,其實也有可能。
在跟朋友吐槽奇葩甲方的時候,可能會再回憶起來甲方。
可是現在。
陸星真正體會到了付叔的那句話。
不能下意識的回憶過去的。
不然的話。
品鑒紅酒是她親手喂到你唇邊教你品嘗的,插花是她在花香裡手把手指導你的,鋼琴是她扶著你的手按在黑白琴鍵上學會的。
你懂的東西,你會的東西,這個是這位客戶教你的,那個是那位客戶教你的。
你是被客戶們拚湊成的積木,你成為了客戶們的載體。
你活著,但你的記憶裡沒有屬於你的部分,全都是她們。
最可怕的是。
當忘記一個人時,最會先忘記的不是麵容和聲音,而是缺點。
當你回憶的時候,會忘掉那些客戶的惡劣,而記得她們最好的一麵。
陸星絕不允許這種事發生。
所以絕不能回憶。
行百裡者半九十,勝利就在眼前,他不能放棄。
......
入夜。
走廊儘頭種了滿牆的曇花,此刻都微微有些鬆動,這是開花的前兆。
陸星搬了個又大又舒服的躺椅放在不遠處,又搬了兩個小桌子,一個桌子上放著飲料水果和零食,另一個桌子上放著小爐子,上麵溫著度數不高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