匿名者(不行,還是在垂死掙紮):【你……你!為什麼會這麼了解我的情況?】
陌生人:【哎?啊啊,是不太好告訴彆人的秘密呢,就像剛才說的那樣,我隻是剛好看到你,才會再仔細地觀察了一下——除了跟人吵架我很少跟你這樣的孩子聊天,話是不是太多了點?】
匿名者:【……】
是。
這個人不僅話多了點,還表露出了將他的一切都儘曉於心的痕跡。
無論如何都察覺不到惡意,能感受到的,反而是如同渾身浸泡進溫水中的輕鬆。
這樣不可思議的能力。
還有這樣不可思議的溫暖。
難道,對方是——
【我不是神哦。】
【什麼……!】
【不要緊張,隻是因為我們之間還有一小段緣分未解,我才能這樣輕鬆地聯係到你。最後的最後,再聽一句我的勸告,好嗎?】
——
此後的記錄不知出了什麼變故,如被火點燃後慢慢變為黑灰消散的紙張,不曾在原來的帖子留下任何可供追尋的痕跡。
就這樣消失了。
仿佛什麼都不曾發生。
自那之後,匿名者也悄無聲息地拋棄了那個某幾層回複離奇消失了的樹洞帖。
再過了一陣,乾脆連帖子也跟著消失不見了。
所幸這個細節沒被真·不知情的路人發現,不然某不知名論壇又要新添震驚全壇的火熱靈異事件鬨上一陣,最後以管理員手滑的無聊結論宣告破案……
不提遠在異世界幾乎未曾起的波瀾。
處於這個世界的人也不知道發生在奇異世界的隱秘。
好好睡了一覺起來的王子殿下重新變精神了,為了掩飾自己睜眼看到摯友的麵龐時又閃過的一瞬失神,他此時表現得尤其積極。
“所以真的隻有我們兩個人去麼?雖然我覺得這樣挺好的,但(為了你的)安全起見,要不要調動軍隊先藏身在遺址附近?”
拉美西斯的心情這才多久就矛盾了起來。
就跟每一個渴望在摯友(嗯?)麵前展示自己的年輕人一樣,王子隻覺得自己身上有用不完的力氣,可以徑直空手降服猛獸。
可他下一秒又被自己淋了半桶冷水,不用說,必然是想到就他們兩人貿然跑到疑似很厲害的咒術師的地盤上去,會不會不太保險——重點是塔希爾的安全!
一方麵不願承認自己沒有保護好摯友的能力,一方麵又……
“……等等。話說回來,有一件事我忘記問了。”
拉美西斯正好十分嚴肅地看向友人:“咒術師是乾什麼的?”
神廟邊緣,塔希爾沉默著回視:“……”
“你也知道的,我從來不關注這些,法術魔力什麼的還都是你告訴我的。”
王子立即為自己強行正名,卻完全不懷疑如果沒有這份深厚情誼在,塔希爾不會回給他半分眼神。
雖然大祭司大人現在看起來也不太想搭理他就是了。
——嘩!
暫時沒得到答案,但卻聽到就從身前刮過的風聲。
彼時拉美西斯還沒反應過來,先聽到一道再多冷一點就過,再柔一點便弱,總之極合心意的嗓音:“手。”
他下意識伸手,然後整個人就神奇地飄起了,再往下一落,穩坐在了塔希爾從神廟借來的馬背上。
這還沒完。
下一刻,似曾相識的風聲撲打在麵上,將青年額前的褐色碎發呼地向後倒吹過去。
金眸不禁睜大,拉美西斯沒想到還能這樣:“塔希爾!你什麼時候學會的?”
“昨天,你帶我的時候。”
塔希爾早拉美西斯坐上了馬背,動作就跟昨日拉美西斯騎馬帶他時一模一樣。
“準確地說,還沒有學會,隻是圖方便省事,先用法術湊合一下。”他淡然地解釋了一句,直接暴露了自己用非常手段“作弊”的行為。
不解釋還好,一說完,拉美西斯反而更震驚:“你不是若非必要情況,一般不用法術嗎?”
如上午那般用法術捆人還是極少數的情況。
“對無關緊要的小事,沒必要浪費魔力。”
“你的意思是……”
“嗯。”
有夜色的遮掩,不會有人注意到有一匹馬繞路奔出神廟,速度快得仿佛踩上了疾馳的雲朵。
大祭司大人前所未有地奢侈了一回,不僅給自己作弊,還大手筆地給馬蹄加上禦風的法術,直接加快了進程。
呼呼!
風太大了。
與昨日換了個位置的王子落到後麵,不可避免地被身前之人的長發糊了一臉。
可他卻不甚在意,反而借著要穩固身形的理由說服自己,抬手將那仿若要一閃而逝的金色流光融嵌在了自己的五指之間。
“隻有一晚的時間。”
“風太大啦,大聲點!”
“我找的人隻會替我做好獻神前的物品準備,儀式還是要由我完成。要在不泄漏情報的前提下讓敵人措手不及,就隻有今晚了——今晚,我就要將背棄神之人鏟除。”
“……什麼?!”
拉美西斯險些以為風真的太大,讓自己耳朵聽錯,但事實卻正如塔希爾所說。
沒開玩笑,塔希爾做事雷厲風行,這次也不例外。
身後之人看不見的前方,分給重要的存在的溫度正一點點收回,如同即將被霜凍的星辰迷失了歸途,就墜落在這美麗青年的眼中。
塔希爾不知怎麼想起了在神之論壇看到的那段話。
那個人——那位大人即使不是“神”,也必然是心懷仁慈的憐憫者。
“除了這個,我已經沒有……”
“塔——希爾?”
“向前看,拉美西斯。不睜大眼睛的話,就要錯過會在今夜結束的這一切了。”
“我現在覺得你比我更適合上戰場——了!!!”
馬蹄踏踏,如有神助。
塔希爾在路上已經跟拉美西斯解釋清楚了來龍去脈。
言簡意賅地概括,關乎前朝與本朝皇室隱秘的真相,其實就是這麼一回事:
百年前,前朝法老阿蒙霍特.普四世被神秘的咒術師迷惑心智,才會突然推翻阿蒙神的地位,改立新神。
這一變革使得埃及人心渙散,國內充斥惶惶不安的氣息,直接導致法老的威望受到極大打擊,新神與新都都在其逝世後被新任法老廢立。
那不知名頭的咒術師被新法老下令誅殺,其靈魂似不願歸於冥界,化作不散的怨靈。
根據塔希爾的推測,那怨靈也亦是糾纏著自阿蒙霍特.普四世之後的法老不放,甚至苟延殘喘到新朝的【詛咒】。
塞尼迪大人那一天告訴他,法老拉美西斯一世之死,就有極大可能與一名咒術師有關。
拉美西斯一世生前在前朝末代法老身側擔任大祭司一職,那名咒術師就是他的親信。
新朝法老登基後,將親信提做大祭司倍加寵幸,朝堂內外都對其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然而,法老拉美西斯一世僅僅過去一年半就身死。
法老的墓葬儀式舉行時,當時隻是低級祭司的塞尼迪剛好將禮器送到墓室。
進入墓室的那一刻,塞尼迪看到了此生所見的最為恐怖的情景。
法老的遺軀放置在平台上,腹部上的破口大大地敞開著,本應在腹腔中的內臟卻不翼而飛,取而代之的是一團看不清形體的粘稠黑影。
那黑影攢動著,從法老體內升起,彙聚於天空,隱約顯現出人形。
先前進去的僧侶倒在地上,血液飛濺到墓室的壁畫上,塗抹出長長數道血痕。
而巨大的陰影之下,便站著當時的大祭司。
也就是那個名叫賽爾特的男人。
……
在作弊式的速度加持下,在夜色中奔馳的法老之子與祭司,終於難以想象之短的時間內抵達了目的地,曾名為“埃赫那吞”的廢都遺址。
還未行近,拉美西斯手舉火把,抬眼望向前方:“即使有月光,前麵的景象也像蒙了層霧一樣,根本看不清!”
死寂無人的廢墟是不可能在大晚上被霧色籠罩的,這個地方顯然有極大蹊蹺。
按照正常思路,此時他們應該棄馬停下,小心翼翼地靠近……
然而,馬兒嘶鳴一聲,忽然昂身,以超越先前的急速衝向朦朧一片的前方,竟絲毫沒有放慢馬蹄!
比它更意誌堅定的是它的主人。
金發大祭司的神色如堅冰般冷峻。
仿若瞬間,他的右手中就憑空出現了一柄細長且漆黑的權杖。
拉美西斯的眼前晃過了一道極黑之色,下一刻,竟與張露蛇信的蛇首上的金瞳猛然對視!
黑蛇纏繞在仿若渾然天成的權杖上,杖首忽然釋放出一道刺目的光芒。
塔希爾神色冷峻地揮了一下蛇杖。
——哐!
在被馬蹄踏破之前,封鎖此地原貌的不明屏障,就被大祭司這一杖毫不留情地敲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