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司仿若枯萎了一般的眼簾始終沒有抬起,對於“自己”的離去也是無動於衷。
本來如果他想,其實是有不少話可以說的。
比如針對“自己”變成了不是人類卻仍能留存於世的存在,是不是應該問一下原因。
就算不想關心,也可以說,“自己”的傷勢麵上看著已無大礙,實際上內裡沒有多少好轉,還是與千瘡百孔無異,這樣的狀態出去想做點什麼,等同於自尋死路。
——但祭司還是什麼都沒有說。
塔希爾收回目光,在黑蛇的瞪視下平靜地走到出口前,這個位置還能勉強看到從門外漏進來的光。
“不必如此,我沒打算勸你出去看一看。”
他說,語氣淡淡。
雖說不介意自言自語,不過,在這個時候,塔希爾決定改一下主意。
所以不管身後祭司的反應,他緊接著道:“那些話,就讓梅傑德大人來跟你說吧。”
隻此一言,說完他就走了出去。
這次輪到祭司被撇下,而他的反應終於不再像之前那樣宛如死水一灘,半點漣漪不起。
一顆石塊從高處重重砸進這片死水正中,瞬時間,不止水花四濺,還讓一個行屍走肉般的人活了過來。
“你——”
祭司脫口了今日說出的第一個字。
如若他能抬起頭,如若他的雙眼還能看見——此時此刻,必然有一團明亮的火焰,出現在祭司不知何時變得黯淡無光的藍色眼瞳中。
“靠!”
比祭司反應得更快的是黑蛇:“開玩笑的吧,你這個白殼雞蛋居然活蹦亂跳地出現了?!”
還沒震驚完,它就被從天而降的神明大人橫起一腳踢上了牆,隨後啪嘰一下,灰頭土臉地掉在了地上。
很不幸。
即使遭遇此等災禍,蛇杖大爺依然沒人管。
因為此時在空曠內殿響起的嗓音,排除掉乾澀和猶豫的因素,竟顯露出了無法不展現的迷茫。
就像在黑暗中迷失了很久的孩子,忽然間聽到了離自己而去的重要之人的話音。
祭司張開口,茫然地呆愣了半晌,才發出了極小的聲音:
“梅傑德……大人?”
他的嗓音果真還是砂石在地麵摩擦而過的那般沙啞,讓人不禁覺得格外刺耳。
但沒有關係。
梅傑德大人並不會嫌棄他,反而會因為又一次見到這般模樣的他,沒來由地感到心酸。
“沒事,好孩子,不要難過,我一直都陪在你身邊,從沒有離開過你。”
它對渾身似乎失去了力氣,慢慢跌坐在地的祭司說著。
“現在也是一樣,我們都在。”
話音方落,祭司渾身微震。
“……”
“……原來,不是錯覺嗎。”
讓光泄露進來的石門在此刻沉重地合上了。
……
帶著無比平靜之色,塔希爾來到了陽光所能照耀到的地方。
因為某種限製,如果他一直留在神廟,不管外麵鬨得多麼天翻地覆,來尋找他蹤跡的人都不可能找到這裡來。
所以,他自己出現在了其他人的視野範圍內。
“——那不就是!啊!”
在第一時間注意到那道從容身影的眾人有多震驚,已然無法用語言來描述了。
金發藍眸的青年即使白袍染血,微卷的長發亦是略顯淩亂,也壓不過他周身氣質清冽如雪,更彆說他容貌何等驚豔,冰冷神情化為籠罩在麵上的朦朧紗霧,讓他顯得不似凡人。
這樣出塵的人物,獨自走在貧民窟中,便尤其突兀。
知道他的人望著他失神,情不自禁雙眼含淚。不知道他的人早已經心飛天外,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很快就有士兵聞訊,打著捉拿罪人的旗號結隊趕來了。
但是,這一群人氣勢洶洶而來,卻未能近得了金發之人的身。
對方連正眼都沒有看過來,在這漠視之中展露出的傲慢,便壓得旁人難以喘息。
不敢靠近,不敢直視,連阻止他往前走都不敢,就不要說要上來抓人了。
所幸。
這個氣勢驚人的“罪人”沒有全靠自己的腿走到神殿的打算,他現在有暗傷在身,走一步都會牽起千絲萬縷的劇痛。
“帶我去見法老。”
他直接命令。
四周鴉雀無聲,無人敢違抗。
就這樣稀裡糊塗地,本來要去抓人的士兵們瑟瑟縮縮包圍著本來要被粗魯押解的“罪人”,“罪人”坐上了車駕,一路來到了王的神殿前……
默默目睹到了這一幕的法老王:“…………”
另一個自己選中的“王妃”,跟想象的——
唔。
完全不一樣。
這是一個不能純粹用外表來衡量的狠角色啊。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時期的塔塔已經消失了幾年,雙目失明看不見,也聽不到梅傑德大人的聲音,以為它已經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