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鷹腳步猛地一滯,凜風般的眼神掃向了那兩個談閒天的男生:“哪個班的班長?”
大概也感受到了遲鷹眸光的壓迫,男生連忙道——
“就…就我們班長啊。”
……
蘇渺坐在換藥室,等醫生過來幫她上藥。
倒也沒什麼大礙,因為很多人拉著,他沒踹著她,隻是害她摔了一跤,膝蓋有些擦傷。
以前女生欺負她都不敢吭一聲,更何況這是男生,她是更加唯恐避之不及了。
來嘉淇這兩個月,蘇渺感覺自己好像增加了一些勇氣。
但…她還是怕死了。
尤其是看到周秦皓憤怒得好像要吃人的表情,蘇渺腿肚子都在打顫。
如果重來一次,她一定一定避開,不會做這麼危險的事情了。
蘇渺聽到走廊傳來腳步聲,抬頭望向門邊,卻見穿著一抹熟悉的身影匆匆經過。
幾秒之後,他又折返了回來,站在換藥室門邊。
遲鷹仍舊穿著黑色的運動衫,外麵隨意套了件外套,戴著帽子。
走廊白熾燈光下,他半張臉都籠在連帽的陰影裡,漆黑的眸子不帶任何情緒地望著她。
宛如濃鬱的夜色,要將目之所及之處儘數吞沒。
蘇渺怔了怔,問道:“機器人怎麼樣?還能恢複嗎,我看他踹的挺狠的…”
遲鷹沒應她的話,沉著臉走進換藥室,在藥櫃子邊逡巡了一會兒,拿出幾盒藥水和棉簽,坐到了她麵前的小椅子上。
小椅子顯然不適合他接近一米九的身高,無處安放的大長腿隻能敞開著,迎著她,打開了藥水蓋子。
蘇渺嗅到了一陣碘伏的生澀味道,知道他要給她上藥。
上次已經試過一次,可把她疼得不行了,這一次…
果然,遲鷹寬大的手掌住了她的膝蓋骨,拿著酒精噴霧直接往傷口外圍招呼著。
酒精還是刺激到了傷口,蘇渺疼得身形直抽抽,眼淚都要冒出來了。
遲鷹感受到了女孩瑟縮的身體,黑眸掃了她一眼:“知道疼,不知道教訓。”
“輕、輕點!我怕疼。”
她五官細膩,皮膚白皙,閃躲逃避的杏眸隱隱泛著水色,一如既往的乖巧和柔弱,禁不住讓人生出些遐思。
她越是這樣,纏繞著遲鷹心裡的那根線,就越是收緊,越來越有種透不過氣的感覺。
他用棉簽沾染了碘伏,一點點塗抹在了小姑娘膝蓋的擦傷處。
“上次的才結痂,又來。”他竭力壓抑著,讓嗓音顯得平靜,“你總有讓彆人想欺負的本事。”
蘇渺也覺得,大概真的是自己的原因。
任何人…都覺得她好欺負,都來欺負她。
“我不想惹事。”
“那怎麼惹了?”
蘇渺指尖輕輕掃著傷口外圍,悶悶地說:“機器人太可憐了,線都被踩斷了。”
“再可憐,它也隻是個機器。”
“不是啊,它會說話,還認識我是班長。我要是不幫它,好像有點...說不過去。”
遲鷹有點無語,看著她瑩潤的指甲蓋上的一彎小月牙:“它認識你,是因為我錄入了你的信息。它叫你班長也不是在向你求助,你要和機器人共情,可它感覺不到痛,你呢?”
說罷,蘇渺又“嘶”了一聲,本能地往後縮了縮,伸手擋開他上藥的手:“你輕點!疼死了!”
他將擦拭了傷口的棉簽扔進垃圾桶,沒好氣地說:“原來你知道疼。”
“勇者憤怒,抽刃向更強者;怯者憤怒,抽刃向更弱者。”她悶悶地說,“我覺得它說的好。”
“這是魯迅說的。”
“這也是你錄入進去的嗎?”
“嗯。”
蘇渺歎了一口氣:“我也希望有一天能變成勇敢的人,勇敢地抽刃向更厲害的人,不怕他們,也不要總躲著他們。”
遲鷹抽出新的棉簽,將雲南白藥一點點地塗在她的膝蓋上,良久,他輕笑了一聲:“你猜怎麼著…”
蘇渺不解:“什麼?”
少年抬眸,定定地望著她,黑眸如雨後岩上的青苔,那樣的明澈而清晰:“你說我們隔得遠,但我覺得沒有人比我們更近,你像我的影子。”
蘇渺來不及細想他的這句話,門外傳來了腳步聲,還有周清華和幾個同學跟醫生說話的聲音——
“學生就在換藥室,剛剛來了幾個發燒的,還沒顧得上。”
“沒大礙,隻是擦破一點皮。”
蘇渺嚇了一跳,趕緊抽開膝蓋,不想被同學們看到遲鷹幫她上藥的景象。
遲鷹卻固執地握著她的腿,手掌寬大而有力,令她幾乎無力掙脫。
“遲鷹!”她臉頰脹紅,呼吸也急促了起來,“老師來了。”
“怕什麼。”
“會被誤會!”蘇渺匆匆將裙子掩住膝蓋,下了床便要出門去。
“一個人在什麼情況下會拋棄他的影子?”
少年拉住了她纖細的手腕,將她用力拉回來,“答案是…任何情況,都不會。”
蘇渺聽著越來越近的腳步聲,淺淡的一字眉蹙了起來,拚命推開他的手,壓低聲音:“遲鷹,你想怎樣?”
遲鷹看她急得麵紅耳赤的模樣,嘴角噙著笑:“來我身邊,讓我名正言順地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