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恐怖的過目不忘。
所有人都問候過了,隻差了蘇渺。
但他略過了。
蘇渺垂了眸,望著單詞本,心裡有些淡淡的不是滋味。
許謐好奇地回頭看她,正要詢問,蘇渺低低解釋道:“我的卡片好像忘了署名。”
“哦,難怪,就說他應該不會漏掉。”
“嗯。”
不是“好像忘了”,她就是故意沒有落款。
那句話是對他“南有喬木、不可休思”的回應,但這種回應,對於蘇渺來說,就像想媽媽總念叨的,說她命薄心高…
她在奢望不可得的東西,哪裡還敢落款。
如果他沒放在心上、沒有看懂,那就最好了。
下課後,蘇渺拎了保溫水杯,去水房裡接水,抬頭瞥見遲鷹正和幾個男孩倚在走廊邊說話聊天。
大家都說方言,他嘴裡是純正的京片兒,卻絲毫不會顯得格格不入。
他微微頷首,嘴角掛著玩世不恭的笑意,頎長漂亮的指尖有一搭沒一搭的把玩著那枚浮紋打火機,按下火石鋼輪,有火星苗子竄出來。
蘇渺的眼神簡直就像放暗器,嗖地射出去,看到他手裡的打火機之後,連忙又收了回來,匆匆邁入茶水間。
心臟噗通噗通,小鹿亂撞。
一開始的失落儘數散去,心裡有甜絲絲的感覺緩慢地漾開。
他知道的。
很快,茶水間裡有人進來了,站在了她的身後。
蘇渺蓋上保溫杯的蓋子,回頭便撞入了少年那漆黑如硯的眸子裡。
她下意識地往後退了退,背靠著牆壁,緊張地喚了聲:“遲鷹,生日快樂。”
說完,她下意識地將茶水間的門往外踢了踢,避免被其他人看到倆人單獨相處。
然而這個動作,落在遲鷹眼裡便越發有了意味,他拉著她躲在了門後,壓低聲音道,“還裝不懂。”
“什麼?”
“那天我給你的紙條。”
蘇渺知道,是那句“南有喬木、不可休思”。
他不僅認出了她的字,還看懂了她的回應。
她呼吸微微地急促了起來,臉頰緋紅,不知道該說什麼,隻能低頭沉默。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蘇渺在這樣的安靜而又燥熱的氛圍裡,在他四麵八方無處突圍的氣息裡,忽然懂得了一些特彆的詩情畫意。
這時,有同學說說笑笑地走進了茶水間。
蘇渺心頭一驚,遲鷹立刻推著她越發往門後躲去。
狹窄的門縫裡,遲鷹站在外側,她在內側,他故意側過身,和她麵麵相貼,幾乎快要黏在一起了。
少年身上凜冽的薄荷香鋪天蓋地席卷而來,在如此逼仄的空間了,她抬眸便能看見他近在咫尺的頸子,漂亮的下頜線,流暢的鎖骨弧度,還有他吞咽口水時候滾動的喉結…
她的臉幾乎要紅透了,想要移開視線,卻避無可避。
哪裡…都是他。
很快,那幾個同學接了水離開,茶水間安靜如斯。
蘇渺的呼吸有些急促,而遲鷹的呼吸也不平緩,胸膛比他在單杠上卷腹後更加起伏,倆人呼吸交織著,帶著某種夏日裡特有的躁動。
遲鷹麵對她本來絲毫不緊張,但這樣近距離的呼吸交織,竟也讓他身體繃緊了。
某些奇妙的化學反應在不為人知的角落裡,緩慢催生。
蘇渺察覺到不對勁,眸光下移,瞳孔收縮了一下,驚心動魄地移開,嗓子都乾了。
“看什麼。”他嗓音輕佻,稍稍側了身。
“沒、沒有!遲鷹,快…快上課了。”
“今天晚上,來熙街酒吧。”他在她的頸項邊低低說了一句,“陪我度過成年的第一天。”
蘇渺臉頰脹紅,用呼吸道:“我不…不一定會來。”
“但我會等你。”
臨走時,他捏了捏她垂在肩上的發絲,粗礪的指腹卻一不小心擦過了她頸部細嫩的皮膚。
這點輕微又強烈的觸感,在蘇渺的皮膚上殘留了一整天。
……
下午的體育課,秦思沅驚訝地看到她送給遲鷹的那雙限量版AJ運動係,竟穿在了兄長秦斯陽的腳上。
她怒不可遏,趕緊將兄長拉到無人的樹下,質問道:“哥,咋回事!這鞋明明是我送給遲鷹的!你怎麼拿來穿了!”
秦斯陽用毛巾擦了擦臉上的汗,手落在她的肩上:“彆急,稍微冷靜一下。”
“你快說,怎麼回事!”秦思沅沒有辦法冷靜,眼睛都紅了,“鞋子為什麼在你腳上,是他把禮物退回來了嗎?”
“遲鷹不會當眾把禮物退給你、讓你難堪,鞋還給我是最好的解決方式。”
“為什麼他不收我的禮物。”秦思沅的眼淚止不住地掉了下來,“他討厭我嗎?”
“是你的禮物太昂貴了。”秦斯陽無奈道,“我之前就勸過你,送賀卡就可以了,你偏要買鞋。你也不是不了解遲鷹的個性,這麼貴的東西,還是女生送的,他是絕對不會收的。”
“他還不是我們這種家庭出身的,這算什麼貴嘛!你看他還不是一身牌子貨,手上戴的,腳上穿的,哪有便宜的,你看他今天穿的那雙鞋,比我這雙貴得多呢!”
秦斯陽歎了一口氣:“他之前的那幾款程序設計,版權收入都不低,而且他的字動輒上萬,也從來沒問家裡開口拿過生活費,你覺得他和我們能一樣?他自己給自己買,再貴的鞋都夠資格穿,再奢侈的用度都無所謂。但你的錢是來自父母,你覺得他會收你這樣的禮物?”
秦思沅終於無話可說了,隻能抽泣著,擦著眼淚跑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