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溫暖(2 / 2)

伏鷹 春風榴火 18399 字 2024-03-09

“嗯,總不能指望我那個渣爹去給妹妹挑嬰兒用品。”

秦斯陽指尖撩著吊頂的星星燈,“其實我也不太懂,按照月嫂列的單子買的,儘可能挑最好的,如果你不放心,以後可以和我一起去買這些。”

“嗯。”

蘇渺看著這一堆嬰兒用品,知道小姝在秦家能得到最好的照顧。

至少…她的童年應該會比她要過得好。

除了沒有媽媽這件事。

“你爸爸會一直撫養小姝嗎?”

“當然,這是他的孩子。”

“如果以後你媽媽回來了,她不喜歡小姝,你給我打電話,我會把小姝帶走。”

秦斯陽沉吟片刻,說道:“我爸說,你媽媽臨死前攥著他的袖子,求了他一件事。”

“養育小姝嗎?”

“不是。”他望著她,“你媽媽沒提這個孩子,她隻求他資助你上大學。”

蘇渺差點讓自己的口水嗆到,她咳嗽了幾聲,嗆出了眼淚,捂著酸脹到快要窒息的胸腔,竭力讓自己保持平靜的呼吸。

以前她以為蘇青瑤不愛她,現在她走了,她才知道,她隻愛她。

可是她再也聽不到她叫她一聲“幺兒”了。

……

“上樓吧,帶你看看房間。”

秦斯陽領著蘇渺上了樓,這時候,樓上“嘎吱”的一聲開門響,接著又是“砰”的一聲,秦思沅像踩著風火輪一樣衝了下來,衝到了蘇渺麵前,雙手扶著欄杆,雙眼圓瞪地盯著她。

蘇渺下意識地閉上了眼,準備迎接這個暴脾氣的家夥劈頭蓋臉的羞辱甚至打罵。

然而,手裡的提包被人接了過去,蘇渺睜開眼,看到秦思沅拎著她的包包上了樓。

“你住我的隔壁,哼!”

這一聲“哼”,哼得格外孩子氣。

秦斯陽在她耳畔,輕輕解釋道:“她怕鬼,你住她隔壁,給她壯壯膽子。”

“我還以為像她那樣的女孩,什麼都不怕。”

“正因為她虧心事做多了…才怕見鬼。”

秦思沅重重地踢開門,望著倆人:“你們是不是背著我講壞話!”

“沒有。”

“沒有。”

蘇渺和秦斯陽趕緊搖頭,三兩步上了樓。

秦斯陽給蘇渺準備的房間不算太大,甚至有些小,是家裡的保姆間,但是這房間很合蘇渺的心意。

太大的房間讓她感覺到茫然和無所適從,這樣狹窄且周全的房間,剛剛好。

淺藍色的基調,白色紗簾,大床上鋪著絢爛的歐式花紋的床單,明淨的書桌靠著窗,桌上收拾得非常整潔,也很空曠,亟待主人來填充它。

她進屋後,秦斯陽便不再打擾她,回了自己房間複習功課。

蘇渺洗完澡走出來,穿著媽媽給她買的棉質小睡裙,擦拭著頭發,坐到桌邊準備翻翻書。

這時候,房間門被猛地推開,蘇渺嚇了一大跳,見秦思沅穿這件蕾絲花邊的睡裙,怨念地站在她麵前。

“你…乾什麼?”

秦思沅像個貞子一樣哀怨地看著她:“老子睡球不著,你媽媽天天來找我,今晚你跟我睡,她就不得來了。”

“……”

蘇渺無語地說,“我反而希望她來找找我。”

“不管,你來我家,就要陪我睡。”她仍舊像個小公主一樣,好像要求彆人做任何事都理所當然、天經地義,“你必須陪我睡幾天。”

但現在的蘇渺,卻不再是過去那個耳根子軟、什麼事都忍讓、順從的她了。

遲鷹的背棄隻教會了她一件事,就是愛自己。

“我不是來陪你睡覺的,也不是來給你當丫鬟的。”

秦思沅還想堅持,又怕鬨大了被哥哥察覺,隻能稍稍放低姿態一些:“算我求你嘛。”

“那你還叫老子?”

“我不叫老子了。”秦思沅抱著枕頭,“快來快來,一起睡。”

蘇渺仍舊搖頭:“你可以來我的房間睡,我不想去你的房間。”

她和遲鷹一樣,對於陌生的氣息、陌生的領地,本能地會抗拒和排斥…除了彼此,大概無法習慣任何人的私人領地了。

秦思沅望了望周圍,嫌棄地說:“你的房間太小了,床也這麼小,我都施展不開。”

“你還要施展什麼。”

“我睡覺喜歡畫大字。”

“……”

“那你今晚自己睡吧。”

被嫌棄的秦思沅退了出去,然而不過十分鐘,終於還是抱著自己的枕頭慫了吧唧地爬上了蘇渺的床。

床不算大,一米五,但容納兩個纖瘦的女孩是綽綽有餘了。

秦思沅關了頂燈,隻留了一盞夜燈,望向書桌邊還在奮筆疾書做試卷的蘇渺:“這麼晚了,你還不睡啊?”

“我要複習,你睡不著可以回自己房間。”

“我睡眠好得很,上課的時候已經練成了秒睡神功。”

她這句話不小心把蘇渺給逗笑了,但很克製,淺淺地抿抿嘴。

當然,考慮到秦斯陽說這個怕鬼的家夥已經連著好幾晚失眠了,蘇渺決定今晚也早些睡覺。

她收拾了書本,關了燈,躺在了秦思沅的身邊。

秦思沅身上有股香香的味道,像是果味的身體乳,給人一種精致而美好的感覺。

她給她的第一印象就是這個。

秦思沅準備畫大字了,蘇渺立刻警告:“你要是亂動,我就把你踹下去。”

“這裡是我家!”

“不管。”

“哇,沒想到你突然變得這麼厚臉皮。”

“跟某人學的。”

“哼。”

她沒有問某人是誰,不管某人是誰,秦思沅都釋懷了,她心裡有其他人了。

蘇渺閉上了眼睛,準備入睡,卻聽身邊的少女道:“你曉不曉得,這房間是我哥哥親自布置的。”

“知道,他喜歡藍色。”

秦思沅坐起身,八卦的興趣被點燃了,準備跟她開啟夜聊模式:“我哥還想一直跟你生活在同一個屋簷下當兄妹呢!不曉得真兄妹還是假兄妹。”

“……”

“我哥太慘了,真的太慘了,嘖…”

“他下午去超市逛了兩個小時,給你買各種生活用品,這他媽連衛生巾都給你買了!他都沒給我買過。”

蘇渺叮囑道:“你以後不要開我和他的玩笑了,很尷尬。”

秦思沅歎了口氣,重新躺下來,望著夜色濃鬱的天花板:“要是沒得那個娃娃,你跟了我哥,不曉得有多幸福呢,我哥特彆暖男,特彆會關心人,尤其是他在意的人,他簡直沒有底線的保護著…”

“這點我深有體會。”

秦思沅也想到了過去針對她的那些事,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望著她:“我跟你明說嘛,遲鷹其實不適合你,你曉不曉得他以前的經曆,特彆不好。”

蘇渺偏頭,黑暗中與她靜靜地對視著:“我聽過。”

“我哥以前勸我的時候,有個特彆形象的比喻,說他就像海綿,就算你給他像大海一樣多的愛意,他都會全部吸收,但是他能吐出來多少呢。而像你,你應該也屬於很沒安全感的類型吧,需要彆人給你很多的愛。”

蘇渺捫心自問,的確如此。

路興北如果不讓她那麼那麼尷尬,興許在很久以前,她會答應路興北,因為他給足了她安全感,這是蘇渺極度渴求的。

遲鷹是讓蘇渺生平第一次感覺到…即便自己也如此渴望得到愛,但仍舊願意一腔心意都給他,願意自己少被愛一些,也要讓他感覺到幸福。

直到,他背棄了她。

蘇渺閉上了眼睛,不想再多想了。

接下來她的人生不再有遲鷹,也不再會有讓她願意付出愛意的人,她隻愛自己。

那一晚秦思沅睡得特彆好,接下來的每一晚,她都要纏著蘇渺一起睡覺。

秦斯陽有些看不下去了,把穿著哆啦A夢睡衣的秦思沅從席夢思大床上揪了起來:“人家每天晚上都要複習功課,你在邊上嘰嘰喳喳,你好意思嗎?這麼大的人了還不敢一個人睡覺,像什麼話。”

秦思沅被兄長攥出房間,急得口不擇言:“你是不是也想一起睡嘛!羨慕我哦!”

秦斯陽揪住了她的耳朵,疼得她哇哇大叫,對著兄長又踢又打。

看到這一幕的蘇渺,竟然意外地笑了起來。

她漸漸發現自己有些喜歡這對兄妹了。

後來路興北送外賣路過校門口,請她吃了一碗冰粉,蘇渺提及自己好像一點也不恨他們,反而有些喜歡他們了,這很不應該。

路興北想了想,對她說:“比起心裡裝滿仇恨,我猜你媽媽大概更希望你開心一些。”

……

兩周後,月嫂帶著孩子住進了彆墅裡。

三個人每天放學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嬰兒房看看粉雕玉琢的小團子,常常一逗就是好幾個小時,最後挑燈夜戰趕作業。

秦思沅一開始嘴上說堅決不喜歡小孩,如果她亂哭亂叫,就把她丟出去。

但是自從她抱過那孩子之後,打臉來得無比迅速,每天放學都會給小朋友帶好多好多玩具,陪她玩的時間也是最久的。

也真是很神奇,小姝咿咿呀呀地開口說話,第一個居然是叫秦思沅媽媽,秦思沅聽到以後都哭了,說她哪裡有這麼老。

蘇渺為自己的親妹妹居然喊秦思沅媽媽,心裡有點不太樂意,直到小朋友也喊了她媽媽,她才稍稍高興一些。

這三人外加一個小朋友,生活在如此清幽寧靜的彆墅裡,他們的生活堪稱樂園。

蘇渺也是第一次感受到,在經濟無憂的情況下,生活會是多麼的幸福啊。

至少人生百分之八十的煩惱都會消失,剩下的隻有快樂。

小朋友的成長過程,也漸漸撫平了她心裡那一塊失親的漏洞,至少讓她的情緒不在總是悶沉沉的。

她不是一無所有,在這個世界上她還有親人,小姝是她心裡唯一的安慰了。

蘇渺也渴望能夠變得更加強大,才能夠保護她。

……

緊張的高三生活,也在這樣時而平淡、時而溫馨、時而雞飛狗跳的兄妹養娃生活中,飛速地流逝而去。

秦斯陽看蘇渺一天比一天的笑容漸多了起來,心裡也很寬慰。

他以為她已經慢慢的遺忘了那個從來未曾提及的名字。

就像秦思沅一樣,那股子看似轟轟烈烈、不能自拔的一往情深,最後也在時間的消磨和日複一日的失望中,消失殆儘了。

青春雖則刻骨銘心,卻不會永恒,更不會滄海桑田。

一直到過年的時候,三人逛超市買年貨,秦思沅主動提了一句:“也不曉得遲鷹今年在哪裡過年哦。”

這話說出來,沒人回應她。

蘇渺和秦斯陽都假裝沒聽到,各自站在架櫃邊挑選著商品,她聳聳肩,推著嬰兒車去買水果了。

過了會兒,蘇渺走到秦斯陽身邊,秦斯陽正在拿著一袋奶粉看配方。

良久,她問:“他…在哪裡過年?”

雖然很努力想讓自己語氣平靜一些,但呼吸裡還是有禁不住的顫音。

“我不知道。”

秦斯陽放下奶粉,沉聲道:“大概率不會回京城,被退學這種事…回去了隻怕沒辦法跟老爺子交代,我真的不知道他去哪兒了。”

也不知道他還會不會回來。

蘇渺沒再多說什麼,又問他:“買不買點臘肉香腸,不知道你和秦思沅愛不愛吃。”

“還行,隻是超市的熏得不好。”

“肯定沒我媽熏得好,不過也還是買一點吧。”

蘇渺去熟食年貨區挑選臘肉了。

秦斯陽推著購物車跟在她身後,凝望著女孩單薄纖瘦的背影,在熱鬨的人群中卻顯得蕭索。

她掩飾得很好,所以秦斯陽也沒有拆穿她一直忘不了遲鷹的那件事。

怎麼可能忘得了。

他是她靜寂的青春裡,最驚豔的一抹嘹亮。

她還深深地思念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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