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隱秘(2 / 2)

伏鷹 春風榴火 15469 字 10個月前

後來蘇渺逐漸長大,巷子裡的叔叔嬸嬸都誇她乖,媽媽自己蠻愛打扮的,但是她從來不會給蘇渺打扮。

周圍小女孩總是梳一些好看的小辮子,穿漂亮裙子,但蘇渺從來沒有過。

蘇渺真羨慕這些可愛的小女孩,因為她總是蓬頭垢麵、灰頭土臉,還總掛著牛鼻涕。

儘管如此,但蘇渺遺傳了母親的基因,小時候就是個漂亮的瓷娃娃,哪怕從不打扮。

這也經常會吸引一些不懷好意的猥瑣男人,朝母女倆投來熱辣辣的目光——

“蘇青瑤,你幺兒乖得很哦!”

媽媽會把她抱起來,護在懷裡,加快步伐匆匆離開。

他們看她,她是無所謂的,但她絕不允許這些家夥多看她女兒一眼。

有時候,她嘴裡還會罵罵咧咧地說著什麼:“再看把你眼睛挖爛。”

蘇渺腦仁一刺,尖銳地疼痛了起來。

她手裡的酒杯都摔在了地上,紅酒遍灑…

蘇渺蹲在地上緩了很久,將記憶抽離回來,腦仁才稍稍舒緩些,驅散了疼痛。

好像丟了一些記憶碎片,和媽媽有關,但她記不得丟了什麼。

……

蘇渺站起身,晃悠著來到小桌邊,尋找著她擱在桌上的布囊小瓷罐。

卻沒想到,桌麵空空如也,什麼都沒有。

“我媽呢?”

蘇渺心下一驚,四處尋找了起來。

櫃子上、行李箱裡、還有吧台邊…到處都沒有!

“盒子呢!”

蘇渺驚慌了起來,不知所措地翻箱倒櫃地尋找著,整個房間都找遍了,根本不見骨灰盒的蹤影。

心臟撲通撲通地狂跳著…心裡冒出一個不確定的猜想。

最終,蘇渺拿了房卡,跌跌撞撞地跑出了房間,溫泉花園旁的茶室裡見到了秦斯陽他們。

遲鷹端著一杯他親手泡好的龍井茶,托盤裡還放著幾樣精心挑揀的茶點。

“怎麼下來了?我還準備給你帶些點心上樓。”

蘇渺站在他麵前,緊張地揪著他的衣袖,顫抖地質問:“遲鷹,我…我媽媽呢?”

遲鷹看了看周圍的人,包括他身側的秦思沅,此刻都用一種見了鬼的表情望著蘇渺。

她穿著睡裙!沒穿bra!

秦思沅都要為她姐妹尬得…定住了!

顯然,遲鷹也注意到了小姑娘的不對勁。

毫不猶豫地…他脫下身上的浴袍,搭在了她身上,將她緊緊地裹住——

“回房間我們慢慢說,彆在這裡,冷靜些。”蘇渺急得眼淚都要掉出來了:“你跟我說我媽媽在哪裡?你不能不經我同意你就…彆說你扔垃圾桶了!樓道間的垃圾桶我都翻過了,遲鷹,求求你啊,你跟我說她在哪裡。”

“你翻垃圾桶?你覺得我把它扔垃圾桶?”

秦斯陽是第一次看到蘇渺這般狼狽的模樣,理智已經飛到九霄雲外了,走過來一把推開了遲鷹,將蘇渺護在懷裡,溫柔道:“彆慌,跟哥哥說,怎麼回事?”

“我媽的骨灰盒找不見了。”

“我陪你去找。”

話音未落,遲鷹臉色冰冷地擋在他身前。

很顯然,他看出了秦斯陽眼底那股子藏不住的情愫,在瘋狂翻湧。

“哥哥?”遲鷹冷笑,“這位‘哥哥’,請問你的手放在哪裡?”

秦斯陽更加用力地將小姑娘摟在懷中,體貼地安撫著她,沉聲問:“你把她的東西扔哪兒了?”

遲鷹並不回答,隻盯著他摟著蘇渺的手,嗓音帶了幾分威脅的力度:“挪開。”

秦斯陽是真的忍不了了,知道蘇渺有癔症之後,他幾乎把這一切都歸結在了遲鷹的頭上。

當年…當年他就不該心軟、不該退讓。如果稍稍用些心思手腕,未嘗不能和遲鷹爭一爭。

遲鷹光明磊落,不屑於耍心機使手腕,因此很多時候,君子往往總會敗給小人。

秦斯陽從來都不認為自己是君子,和遲鷹的坦蕩風格相比,他心中的丘壑更深、他是小人。

甚至、甚至如果他多留心幾分,絕不會允許那個孩子出生。

一切,都會不一樣。

秦斯陽後悔了。

他牽起蘇渺的手腕,毫不示弱地與他對峙:“因為你,她才變成了這樣。”

遲鷹是看出來了,這男人隱忍了這麼多年,今晚是真的繃不住了。

他下頜微抬,詰問道:“秦斯陽,怎麼著,你還要從我眼皮子底下把我女朋友搶走?”

“我是她哥哥。”

“那就記住自己的身份,有點當哥哥的樣子。”

說罷,遲鷹上前一步準備攥過女孩的手。

秦斯陽後退兩步:“遲鷹,你再這樣有恃無恐地對她,信不信我真的帶她走。”

“你有什麼資格帶走我的人。”

遲鷹眼角勾起森然的冷笑,“你問問她,她跟你走嗎。”

……

秦思沅將鳳梨酥扔進嘴裡,饒有趣味地咀嚼著,目不轉睛盯著眼前這一幕,一分一秒的精彩都不願錯過。

好一出…狗血大戲啊。

她偏頭,看到素來不愛管閒事的季騫,這會兒居然也抓了一把瓜子嗑了起來。

見她詭異的目光望過來,他順帶也把瓜子遞給她,一臉的天真無邪——

“如果打起來,我是幫你哥,還是幫你閨蜜的男朋友?”

“想什麼呢。”

秦思沅接過瓜子,毫不猶豫道,“當然是幫我親哥。”

……

遲鷹平複了心緒,對蘇渺伸出手,用輕哄的語調,柔聲道:“我帶你去找它,好嗎?”

“你真的沒有丟?”

“小鷹,我怎麼可能做這種事。”蘇渺也終於稍稍冷靜了些,自然而然地掙開了秦斯陽,牽住了遲鷹的手,埋怨地說:“放哪兒了你怎麼不跟我說一聲。”

“我忘了說,但沒丟。”

秦斯陽目送倆人離開的背影,手裡的觸感還殘留著,越發空空落落。

她從未有一刻…屬於他。

這時候,秦思沅一把撲了過來,勾搭在兄長肩上,嘖道:“哎呀呀,藏了這麼多年,露餡兒隻要一秒鐘啊,‘哥哥’。”

最後這一聲“哥哥”,顯然是模仿蘇渺的調子,叫得意味深長。

秦斯陽冷色低沉,推開小姑娘的腦門:“你是我親妹嗎?”

“我可比她親多了,但你隻拿她當心肝寶貝嘛,哼。”

“如果隻是為了打趣我,那就省省,我現在沒心情跟你玩。”

“誰要打趣你了,走走走,讓你妹妹和妹夫陪你去喝一杯。”

說罷,她攬著兄長走出了茶室,回頭甩給季騫一個眼神:“買酒去。”

……

遲鷹刷卡打開了房間門,帶著蘇渺來到了緊閉著外門的陽台上。

陽台角落裡的格桑花架很漂亮,骨灰盒的灰色布囊就放在架子上。

瑟瑟的微風吹拂著花瓣,它安安靜靜地呆在掩映的花叢中。

蘇渺將它抱起來,緊緊放在胸腔,用臉頰貼了貼它。

“剛剛我在房間裡換泳褲,感覺你媽在桌上盯著我不太好,放她在外麵吹吹風,也聞聞花香。”

“我還以為…你為了逼我放下,把它扔…扔了。”

“老子什麼時候不經你同意仍過你東西。”

蘇渺走過來,歉疚地拉了拉他的手:“對不起嘛。”

“原諒你。”

遲鷹拿了毛巾,回屋收拾著地上的紅酒杯碎片。

她看著半蹲在地上的男人,訕訕地問:“這次原諒得好果斷,怎麼都不跟我吵幾句。”

明明就是她誤會了他,換以前,半點受不得冤屈的遲鷹,早就陰陽怪氣了。

遲鷹收撿了地上的玻璃碎屑,又去浴室,在浴缸裡放了熱水,回頭道:“蘇渺,我再也不會欺負你了,就算吃醋也不會。”

遲鷹不會在壞脾氣地凶她了。

想到許醫生的那番話,想到這姑娘曾經曆的傷痛過往…

他真的太難受了。

“奇怪…”

蘇渺將骨灰盒放進行李箱角落裡,回頭望向他,“男朋友忽然轉了性,有點不適應了。”

“少廢話,過來幫你洗洗。”他坐在熱霧騰騰的浴缸邊,對她道:“我們堂堂蘇老師…居然去翻垃圾桶。”

“哼!”

蘇渺乖乖地走過去,摘了睡裙扔到他臉上,走進溫熱的水中,舒舒服服地坐下來,將泡沫全部堆到身上。

遲鷹拎著她的絲綢睡裙去水台邊洗乾淨了,來到她身後,替她按摩著肩頸和後背。

“遲鷹,奇怪了,從許醫師那裡出來,我總想起一些小時候的事情。”

遲鷹的詢問克製而又小心翼翼:“譬如?”

“小時候很多人誇我乖。”

他輕笑著,吻了吻她的後頸項:“你一直都很乖。”

蘇渺被他弄癢了,將頸子縮到水裡,隻露出了一個小小的腦袋,徹底將自己埋在泡沫中,眼睛眨巴眨巴著…

“她從來不打扮我。”

“我小時候又臟又土,穿的衣服全是她的衣服改造的,她也不給我買漂亮夾子,有一次鄰居叔叔送給我一個她女兒的蝴蝶夾子,她氣得把夾子掰斷扔垃圾桶,還罵我賤貨。”

”鄰居嬸嬸都說,她見不得我比她漂亮。”

遲鷹指尖緊緊纏繞著她的發絲,呼吸起伏:“然後?”

“我記得那天下著暴雨,媽媽當時慌慌張張把我藏衣櫃裡,跟我說捉迷藏,她不叫我出來,一定不要出來。”

男人的心緊了緊:“嗯?”

“因為有壞蛋在找我。”

“她好像…在保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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