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子前的那支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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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出季結束後,談聽瑟有了假期,於是跟陸聞彆在法國玩了幾天後兩人一起回了鬆城。
隻不過關於回國後她應該住哪兒這個問題,兩個人“爭論”了好幾天。最後的結果是前幾天先住陸聞彆那裡,然後她再回自己的住處把剩下的假期過完。當然,到時候他也可以過來住。
在談聽瑟的設想裡,他們現在雖然是戀人關係,但她也不想這麼早就讓兩個人的生活完全重合在一起。
“房子裡外我都找人重新調整了一下,哪兒不喜歡的跟我說。”陸聞彆開著車,分神對她道。
“住幾天而已,不用那麼麻煩。”
他沒應聲。
她輕咳一聲,轉頭朝他笑笑,“知道了。”
聞言,陸聞彆沒再刻意板著臉保持沉默,神色慢慢緩和。
……
五月正值初夏,鬆城除了陰雨天會時不時降溫,其他時候已經算得上有點熱了。
略高的溫度為滿庭院的花草綠植提供了盛放的條件。滿目的綠蓬鬆層疊,簇擁著的玫瑰與白芍藥從綠浪裡翻出來。
日落時分,粉紫色的天幕垂落,瀉入噴泉濺落的水珠中,也映亮了纏繞在水池周圍的爬山虎。
長度接近二十米的落地玻璃自成練功房的一麵牆,將庭院裡的景致框成了一幅畫。似乎隻要輕輕吸一口氣,就能嗅到外麵陽光與花草的氣味。
談聽瑟怔怔地屏息欣賞。
“喜歡嗎。”身後,陸聞彆慢慢走近,直到停在她身側與她並肩而立,一同看著窗外。
她點點頭,幾秒鐘後才慢吞吞地轉頭看著他,不知道是遲鈍還是仍在流連窗外的美景。
他餘光留意到她的動作,於是也側過臉,恰好平靜地與她四目相對。
談聽瑟眼裡倒映著窗外的光,雖然努力抿著唇角,但笑意還是一點點地溢了出來。最後她不再掩飾,仰起臉笑得露出一排整齊的牙齒。
“喜歡,謝謝你。”
說完,她就又不太好意思似地轉過頭,重新看著窗外。
她還是不太擅長這麼坦然地接受彆人帶有親昵意味的付出,也不善於表達自己的心情,但她在努力學。
陸聞彆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臉上,就這麼看了半晌才移開眼注視著窗外,輕輕沉下一口氣來。
庭院裡的景致忽然間黯然失色。
“不用跟我說謝謝。”
“我就要說。”談聽瑟輕哼一聲,翹著唇角轉過身,沿著玻璃牆往練功房的另一端走去。
沒走幾步,身後就響起陸聞彆跟上來的腳步聲。
她無意中抬眸,這才發現練功房裡的鏡子正麵照出了他們兩個人的身影。不僅她自顧自悄悄笑著的模樣無處遁形,也能看清他垂眸看著她背影時的神態。
平靜、專注,隱約帶著笑。
談聽瑟忙心虛地斂去表情,不時抬眼偷偷從鏡子裡打量著陸聞彆。
陽光正好,練功房裡溫度適宜,她突然覺得這樣的情景美好得不太真實。
忽然,談聽瑟轉過身,跟在身後的男人腳步驀然一頓,挑眉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你看過我之前那個水下芭蕾的視頻嗎?”她問。
陸聞彆若有所思地看著她,腦子裡浮現出一些不太愉快的回憶,“看過。怎麼了?”
“我想再拍一個那樣的視頻發布出去,地址就選在這裡,可以嗎?”
他怔了怔,驀地笑了,“當然可以。”
“真的?”
“我騙你乾什麼。”
“這裡是你家嘛,我要確認一下你是真的不介意。不過我保證不會泄露隱私的,背景就是這麵玻璃牆,最多拍到院子裡。”
“不問我也行,隻要是我的東西,你都能說了算。”陸聞彆語氣淡淡,卻聽不出一點開玩笑的意思。
談聽瑟愣住,短暫的愣神後沒有彆開眼。在這種奇異而安定的氛圍裡,兩人對視半晌,平和又默契地繼續並肩朝著窗外低聲說起了彆的。
說話時,陸聞彆狀似隨意地抓起她的手握在手裡。
談聽瑟任由他把玩著自己的手指,腳尖輕快地畫圈點地,做著自以為隱蔽的小動作。
……
為了趁著庭院裡景致最好的時候拍攝,談聽瑟急急忙忙地就要開始編舞、選裙子。
她內心傾向於穿古典芭蕾的標誌性TUTU裙,覺得顫巍巍撲動的裙擺配這個情景最完美,光影也能最大程度地勾勒身體線條。
結果第二天,陸聞彆就把一條裙子送到了她麵前——裙擺像撐開的傘麵,是俗稱的拚盤式舞裙。漸變的杏粉色裙身上綴滿刺繡、珍珠、碎鑽與羽飾,卻又被午後陽光柔和了鋒芒,擺在落地窗旁的模樣像一件藝術品。
不僅如此,他還準備好了昂貴的拍攝器材,看上去專業到讓談聽瑟頭皮發麻。
“這也太誇張了。”她捂了捂臉,臉頰和耳朵都在發燙,視線卻總往那條裙子上飄,“舞裙你是什麼時候準備的?”
“很久之前,記不清了。”陸聞彆狀似漫不經心地將這個話題揭過,“去試試?”
“不,再等等。”談聽瑟搖搖頭,不想這麼隨便就穿它。忽然她想起什麼,轉身狐疑地看著他,“既然是定製……你又怎麼會知道我的尺碼數據?”
陸聞彆目光一頓,麵色不變,“憑感覺。”
她臉頰一點點充血,咬了咬牙,“你流氓。”
“不一定準。”他裝模作樣地正色道,“所以才讓你試試。”
“等你去公司的時候我偷偷試。”談聽瑟沒好氣。
陸聞彆笑了一聲,腦海裡浮現出無數次設想她穿這條裙子時的模樣,眸光漸漸暗了下去。
反正總有機會,不急。
……
一切外部條件都準備得太完美,談聽瑟免不了對編舞的事猶豫起來,從而越來越糾結,對舞蹈美觀性的要求也越來越完美苛刻。
一籌莫展的第三天傍晚,她仰躺在練功房的地板上出神。
忽然,有人走到門邊,腳步聲戛然而止。
談聽瑟躺著沒動,轉過頭,目光沿著來人筆挺的西裝褲腿一直上移,最後停在他的眉眼處。
“你忙完了?”她有氣無力地輕聲問,聲音像柔軟的棉花在空曠的室內擴散。
卻渾然不知自己落在彆人眼裡是副怎樣的模樣。
偌大的練功房像圖謀不軌的網,企圖趁著這抹纖細身影無知無覺時將她吞噬。她鬢角與頸側都是細密的汗水,勾纏著許多碎發,在雪白的肌.膚上拖曳出甜膩而蜿蜒的痕跡。
她就這麼躺著,曲線被練功服勾勒,裙擺散開,望著他的眼神帶著倦意與懵懂。
陸聞彆沉沉地注視著,不動聲色地走了進來,將門輕輕關好。
“累了?”
躺著的人不知危險降臨,抬手將手臂蓋在自己的眉眼上,“沒有,隻是不知道該把舞編成什麼樣子,缺少一點靈感。”
“我有個主意,想不想聽?”
“什麼主意?”談聽瑟順著他的話追問。
陸聞彆卻一時沒回答。
練功房裡安安靜靜,隻剩他走近時不緊不慢的腳步聲。她手還搭在眼睛上,視野裡是一片黑暗,這會兒不知道為什麼,終於有點心慌了。
談聽瑟猛地挪開手想坐起身,一隻大手卻握住她的肩,迫使她重新躺了回去。
陸聞彆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在她身旁蹲了下來,可哪怕是蹲著,她也因為躺著的姿勢在氣勢上矮了大半截,顯得他壓迫感十足。
“……你乾什麼。”她緊張地盯著他。
“不是要聽聽我的主意?”
“又不是非要躺著聽,你先讓我坐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