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三]我怕那是對您的褻瀆。
林陷回到教室時,看見原弋正在和誰說話。以原弋麵對誰都冷冰冰的態度來看,他此刻的態度可以說是相當溫和了。
與他對話的老太太林陷不認識,但對方站在講台上,身份倒也不難猜。
“我合理猜想一下,上麵的老太太是我的老師吧,樂理老師?剛好是他的長輩?”
【您的老師確實是男主的長輩。】
這不奇怪,豪門裡有女眷在娛樂圈工作的倒也確實不在少數。
林陷從後門走到教室最後排,找了個周圍沒什麼人的角落坐著。他的衣服依舊是濕的,但生前作為大學生時對學分的執著讓他習慣性趕在上課前回到了教室,隻是簡單地擦了擦頭上的水漬。
“具體什麼關係?”
【很抱歉,信息庫裡暫時沒有相關信息。】係統的回應公事公辦得像被找上門的智能客服。
“阿統,年底了……”
【我猜您過來之前沒有好好看注意事項。小世界會和作品所呈現的內容存在信息差。】
“確實沒怎麼看。”林陷用手指將自己偏長的頭發在指尖繞了兩圈,像是當真很抱歉似的笑了笑,眼神裡又有無所謂的態度。
【您當初為什麼要簽下穿越合同?】
林陷狀似有些苦惱地看一眼講台,再看一眼前桌的學生,後知後覺自己對練習生要學的東西一無所知。
“你們那位領導和我說,任務完成得好有機會回到原來的世界一段時間。我還有一堆打到一半的遊戲。一想到他們處於未完成狀態就覺得很不舒服。
“轉回正題,信息差的意思是……我猜猜,我可以得知的隻有作品展現出來的世界觀和設定,而小世界為了運行正常已經延展出了一個完整的世界,所以小說裡沒有寫到的我都不知道,對嗎?”
【那位老師隻是一個中介點,不算重要配角,信息模糊也很正常。】
“問題是,我不知道原主學的是什麼,也不知道那位老師該怎麼稱呼,我和她關係如何……你能給我開個全知全能的buff嗎?”
【宿主,您可以不必將自己想要白嫖我的心思表現得那麼明顯。】
教室裡的氣氛有些不對勁,從那些有意無意打量過來的目光就可以看出來了。
林陷倒是很自如,甚至還有心思和係統閒聊,他百無聊賴地轉著手上剛從桌洞裡找到的筆,手掌撐著下巴,垂下了眼瞼。
“你學壞了,你甚至都已經知道什麼叫白嫖了。”他有模有樣地歎口氣,惆悵得一點不像假的,“我現在探頭去看坐前麵的人拿的課本會不會顯得很猥瑣?”
他正坐直了打算向前瞟一眼,腦子裡已經浮出一張課表,除此以外,還有原家與其餘各家族錯綜複雜的關係網。
“剛剛不還說信息差嗎,這又是哪兒來的?”
【小世界的網絡渠道。】
林陷在心裡吹聲口哨,笑了:“謝謝,你真愛我。”
係統不說話了,緘默得像是出了故障。
林陷沒繼續逗他,靠在椅背上,粗略看了看那張課表。
原身是因為一張臉被星探挖掘到公司的練習生,每日上課訓練時長均下來有八個小時,課程表上排著的不外乎樂理舞蹈演技課等,除此以外,還要履行合同兼顧工作,為以後出道打下基礎。
那位老師則曾是有名的作曲家,也是星極娛樂與她沾親帶故關係匪淺,否則僅憑這些練習生,根本沒可能與她有交集,更遑論當她的學生。更有意思的是,這位老師與原弋的母親是故交。
掃了幾眼,林陷大概就有了數。
*
原著小說裡,原弋這次來公司的重頭戲是與另一位主角的相逢。一位與他有較深的交情的好友邀他來一趟,說是要介紹誰和他認識,那位好友正是星極娛樂的總裁。好友的目的是將公司一位剛出道的藝人介紹給原弋——那位藝人便是另一位主角,也就是他在原著裡的“一生摯愛”。
根本沒他這個反派小boss的戲。
離上課僅剩兩三分鐘,林陷嚼著上課前從超市裡買的口香糖,抬起眼時,原弋站在講台上,似乎與他對上了目光。
林陷近視,原主也近視,十米開外男女不分,戴上眼鏡也隻能勉強看清講台上原弋的腦袋似乎是對向了這裡。
“阿統,統統,他剛剛在看我對吧?他就是在看我對吧?”
【是。】
林陷挑了下眉,低頭換上一副乖巧的神情,噠噠噠跑向教室前方,笑得眉眼間都漾著蜜樣的甜:“你怎麼到我公司啦?”
“有事。”原弋言簡意賅。
老師麵色有些古怪,顯見得對原主印象並不算多好。
林陷看著她的臉,神色懵懂無辜。
老太太一皺眉,卻是歎了口氣:“算了。”
原弋點了點頭:“麻煩雲姨上心了。”
林陷心中有了猜測——估計是原弋托她照看自己,稍微有點訝異。
他當然不會自作多情到認為原弋會因為那15%的好感度就動用自己的人際關係來照顧他。
即便當主角的人,似乎都容易同情心泛濫,這種特性也不太應該出現在原弋這樣的人的身上。
是真的憐憫,或者是試探,還是……監視?
“替你請假了,走吧。”原弋說。
走?林陷眨了眨眼睛。
原弋一揚下巴,示意他看看自己濕透的衣服.
他和原弋一起並肩走在走廊上,兩人都屬於與平平無奇不沾邊的長相——甚至過於優越了,更何況原弋並不是默默無聞的人,一路上向這邊側目的人不少,林陷恰到好處地表現出一兩分不自然,與此同時又羞澀地垂著眼,儼然一副與心上人相處時的少年人模樣。
原弋餘光看著他,食指與拇指輕輕撚了撚。
原弋:“你現在住宿舍還是校外?去收拾東西。”
來了!林陷眼一亮,在心裡哼起了歌。
他轉頭,下巴稍揚起一些,淺茶色的眸子看著原弋,喜悅壓了下去,眼裡展露的儘是不解。
“你……”原弋頓了頓,似乎是想要解釋,最後卻隻是看他一眼,對他說,“搬家。”
原弋當然也無需向他解釋。但林陷知道,他為自己製造的麻煩造成的結果已經遠超他想要的效果。
他既想刷好感,又想騙一點同情——甚至不需要他騙,他的同學同事們非常配合,將所有他想要甚至意想不到的機會按他所想送到了他眼前。
這兩個目的他都達到了。簡直順利過頭。
合同上有寫過,他既是來當小情人的,自然就不會忤逆原弋,更何況這也是他想要的結果。
不質疑上位者的任何決定,這是抱大腿應有的態度。
因此他乖乖抱著包,乖乖點了點頭,眉彎彎眼彎彎地笑:“好的。我住校外,現在去收拾東西,還請您把地址發我,我等會兒就過去。”
兩人出了公司,樓下停著原弋的車。他打開車門,頭也不回地問:“住哪兒?我送你去。”
“啊?”林陷有點懵,那怎麼行,另一個主角呢?一生摯愛呢?不偶遇了?史詩級靈魂伴侶全屏CG的相見場麵呢?
“怎麼,不領情?”原弋自己上了車,坐在車裡歪頭看他。
“您不是還有事嗎?”林陷問。
原弋看了一眼表:“來得及,我先送你回家。”
林陷咬著下唇,笑得有些靦腆:“謝謝您。”
但我真的很想看你和你的另一半的相遇現場。
這是可以隨便見到的場景嗎,這是可以錯過的東西嗎。顯然不是。
他一邊在心裡歎氣,一邊坐到了原弋身旁。
“還有,”原弋轉回頭看他一眼:“不要用敬辭。”
林陷抬頭:“嗯?”
原弋複述道:“以後不用對我使用‘您’這個字。”
林陷:“明白了,謝謝您!”
原弋:“……”算了。
*
汽車繞過好幾個巷口才到目的地,原弋看著林陷搬著兩個箱子出來,一箱是書,一箱是衣服。
“沒彆的了?”
林陷搖了搖頭。
原弋皺了下眉。
這個年紀的男孩子,大多有些燒錢的愛好,球鞋,特攝,顯卡,鍵盤等等,而林陷樸素得像是除了生命特征,再無其他要維持的需求。
“給你的卡裡每個月都有固定額度……”他說到這裡停了幾秒,這些事都是交給助理去做的,具體每個月多少,他確實不知道。現在看來,或許還可以再加點,“缺什麼自己買。”
“好。”林陷不說什麼,還是笑著答應他,原弋卻莫名從他表情看出了這人或許不會用卡裡的錢。
就好像真如他所說,他的接近隻是出於一腔心甘情願的傾慕。
原弋莫名有點煩躁。
原弋給林陷安排的住處離他的公司很近,三室兩廳,寬敞明亮,除了沒有生活氣息,幾乎沒有其餘缺點——甚至於沒有生活氣息倒也算不上缺點。
行李是由司機搬上樓的,林陷正將自己的東西往側臥搬,被沙發上看書的原弋叫住了:“你這是打算睡哪兒?”
林陷怔了怔,瞬間明白了他的話。他懂裝不懂,眨了眨眼,很理所當然地將自己的衣服掛進衣櫃:“側臥啊,怎麼了?”
原弋放下書,到臥室門口,倚著門框,對他揚了下下巴:“去主臥。”
林陷再眨眨眼:“主臥不是您的臥室嗎?”
“不要和我裝傻。你還記得你的身份嗎?”
林陷乖巧點頭:“……情人。”
“你不是說,你比其他人都喜歡我嗎?”原弋半垂著眼,笑起來的神情不掩飾一點輕蔑,“你自己說的要當我的情人,不會不知道這個詞是什麼意思吧?”
林陷愣了一下,臉瞬間紅了,支支吾吾道:“我……我不敢。”
原弋睨他。他倒不是真想對林陷做什麼,他自認為目前為止所有的好感和心軟,都是因為對方這張臉。隻是對方口中的喜歡來得突然,不明不白,顯得用力過猛,他心中還有沒打消的疑竇。
沒等他開口,林陷自己主動解釋了:“我以為……我沒資格。”
他俯下身,握住原弋的手,低下頭,柔軟的唇碰了碰。
那吻小心翼翼,滿懷虔誠,就好像教徒在親吻神像。
好半晌,林陷靜默著直起身:“我是在想……”
他抬起頭:“我在想,和我這樣的人睡在一起,是對您的褻瀆。”
他說話時滿眼都是原弋,目光裡有渴慕的崇敬與癡迷一般的深情。
原弋的心臟重重一跳。
“其實,我已經以仰望的姿態注視您三年了。那天我一時衝動,向您表白心跡,又自知配不上您……”他像是在費力組織語言,說到後麵,嗓音發顫,“我沒想到您會同意,這幾天越想越覺得僭越——簡直,簡直是對您的侮辱……”
原弋眉間皺褶加深,看他一眼,示意他不用說了,然後垂下眼簾,對他說:“好好休息。”
他轉身,關上了臥室的門。
腦海裡傳來係統好感度增加的播報,林陷揚了揚眉,極閒適地笑了笑.
出了臥室,原弋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他皺著眉,唇角抿直了,慢條斯理地理好了自己的袖子。
一分鐘前,門內的少年握著他的手腕,在手背上輕輕落下一吻。
很低級的撩人手段,或許還不比他以前遇到過的、稍有些智商的想借他上位者的新穎。
但是對方的表情太真摯,太誠懇……
純真得像是不諳世事的孩童,在明白什麼是愛之前,最先學會的用以表達愛的語言。
第4章 [四]因為我長得好看。
星極娛樂的保安李大爺今年六十二歲,最大的愛好是早上去公園走兩圈,晚上去廣場跳健身操,身體比一些熬夜成癮的年輕人還健碩。
這天他照常來到監控室,開了鎖,慢悠悠泡杯茶,坐在了椅子前。手上的茶水還在冒熱氣,他正吹開水麵上的茶沫,一旁幽幽探過來一個腦袋:“早上好啊李大爺。”
李大爺被嚇了一跳,手上的茶杯差點掉地上,一瞬間覺得即使健碩如他,也離退休不遠了。
始作俑者林陷笑眯眯地抬起手,食指上勾著塑料袋:“聽說您喜歡對麵那家牛肉餡兒包子,給您帶了兩個來。嘗嘗?”
李大爺對這個人印象深刻。林陷是誰?全公司知名有臉沒腦小花瓶。天知道這個傻孩子今天是唱哪出。
李大爺咳一聲,想把他趕出去……手有它自己的想法,不爭氣地接過了林陷遞過來的塑料袋。
*
“沒有彆的了嗎?”原弋問。
助理點頭,原弋眯眼將那份短得一眼就能掃完的資料放在一邊,示意助理下去。
原弋本不是熱衷於利用自己的關係網調查他人的人,隻是林陷的出現太過突兀湊巧,讓人平生疑竇。
那份與林陷相關的資料樸素得過分,平平無奇到換一個名字就有可能在彆的人身上出現。
十九歲,孤兒院出身,領養人是一對現年已六十多歲的老夫婦,家庭並不富裕;成績一般,高考失利,十八歲高中畢業輟學,被星探發掘,去了星際娛樂當練習生,一年多了也沒點水花。
除了“沒有進孤兒院以前的記憶”這件事以外,沒有任何值得懷疑的地方。
鋼筆落在紙上,一聲輕響,原弋若有所思在孤兒院三個字下劃了一橫,正打算讓人順著這條線繼續查下去,放在一旁的手機振動幾聲。
他拿過手機看一眼:是林陷發來的消息。
[木木]:原總早上好呀,聽說您胃不好,一定要記得吃早餐。
這條消息過了兩秒被撤回,換成了一個舉著愛心寫著早上好的小兔子表情包,後麵跟著發來新的消息:記得吃早餐哦!
原弋一揚眉,對麵的“木木”還在接著跳消息,猶猶豫豫“正在輸入中”好久才發過來,偶爾又撤回一條,日常問好被他弄得比彙報工作還緊張。
屏幕上頂著“早上好”愛心的小兔子蹦蹦跳,原弋笑一聲,順手回複了。
[一]:早上好。
*
氣溫漸有上漲的趨勢,正是短袖嫌冷長袖嫌熱的季節,在寒冷裡熬了一冬的C市正漸漸從極寒的陰霾裡走出來。
林陷利落地脫下薄外套,露出外套下細瘦的手臂和纖細的腕。
原主有一張和他本來的麵目相差不大的臉——或許是快穿部為了讓任務者更有代入感特意做的調整——但身材與他自己的可以說相去甚遠。林陷生前並非什麼健身愛好者,但身材也不錯,才步出少年時代不久的青年人,有這個年齡特有的適中的勻稱肌肉和稱得上美好的身材。
至於原主,林陷握了握自己的手腕,得出了結論——風吹倒似的,看著不太能打,被人欺侮了沒什麼還手的餘地。以防萬一,林陷起了鍛煉的心思。
練習室三麵都是鏡子,在林陷借著短暫的休息時間打量自己的時候,也有人在後麵從鏡子裡看他。林陷仿佛沒注意到一般,若無其事慢悠悠拿濕巾擦手,餘光裡,那些探出目光的源頭都被係統做標記帶上了半透明的信息框。
除去那些試探的、好奇的打量,最紮眼的視線來自三個人,係統無機質的電子音在無波動地向他傳輸信息。
【宋逸,宋家的小少爺,十九歲,是原主的高中同學,原弋母親也來自宋家,但據說其母親與宋家關係一般。】
【章飛羽,章飛翎,十八歲,雙胞胎。章家依附於宋家,關係密切。】
“懂了。”林陷說,“意思就是這兄弟倆都是宋逸的小跟班兒。”
係統沒回話,林陷對他這種沒感情的公事公辦式冷漠已經適應了,並沒有多想。他的那位“好心”的高中同學似乎正在向他的小跟班下達命令,林陷伸伸腰,獨自走出了練習室。
星極娛樂為練習生準備的訓練場所不小,走廊長而幽深。林陷邊走邊擺弄手機,通過前兩天才加上的X信給原弋發消息,從早上好吃了嗎早餐吃的什麼,發到今天天氣不錯太陽也好沒事兒出去走走,做足了無微不至的關心姿態,又從上麵的對話裡選擇性撤回兩條,仿佛話多了惴惴不安似的,和所有情竇初開不知道跟心上人說什麼於是定點早晚安的毛頭小子沒什麼兩樣。
演就演,他可會演了。
打卡完今天的慣例問候,林陷伸手將被汗水浸濕的發束起來,手上黑色的橡皮筋還沒圈上,背後突然傳來一股推力,林陷一個趔趄,被後麵的人推到了欄杆上。
肋骨一點阻力都沒有地撞在鐵欄上,林陷怕痛,被撞得得輕哼一聲,眼淚都差點掉下來了,下一秒,係統已經行動迅速地替他屏蔽了痛覺。
林陷瞬間有種“吾家有子初長成”的欣慰。都已經不用他開口了,孺子可教也。
他順勢轉過身,身後是那兩張幾乎一模一樣的臉。林陷裝痛擰著眉,腳下不停,跌跌撞撞退幾步,直到後背抵上一扇木門。
章氏兄弟抬頭看一眼。那扇門是倉庫門,堆放的都是多餘的訓練器具,還有一些抹布掃帚等灑掃工具,沒到練習生下課的點兒,白日裡少有人來,簡直像是為作奸犯科量身打造的。
他們推搡著將林陷帶進去,鎖上門。
倉庫隻有一扇窗戶,很高,開了條縫,灰塵在從窗縫擠進來的光裡浮動。
章飛羽最先開口,拉長了聲調怪聲怪氣:“喲——這是誰啊?家禽飛上枝頭當了金絲雀,一時間認不出來了。”
章飛翎蹲下身,伸出了手。
冰冷觸感貼上林陷的臉頰——是匕首的刀柄。
“可出息了啊,給原總當情人的日子過得不錯吧?”
林陷有些抵觸地稍稍退了一點,倒不是害怕,主要是他靠著這張臉裝的白月光,留疤了可能影響效果。
他背靠著堆得極高的瑜伽墊,臉隱藏在暗裡,讓人看不清表情,但是一開口,聲音還是哆嗦的:“沒……都是,都是多虧了宋哥,是宋哥讓我到原總身邊,我才能有今天的好日子。”
宋哥指的當然是宋逸。
有意無意的,其他話的咬字都很模糊,隻有“好日子”三個字念得異常清晰。
像是沒料到會得到這樣的答案,兄弟倆臉上不約而同出現了詫異、難堪又憤然的神色。
“替你翻譯一下。”林陷在腦海裡跟係統講解,“他倆的表情是在說,‘有這樣的好事,宋逸怎麼沒先想到我’。”
係統:【……】
果不其然,章飛翎下一句便問:“宋哥怎麼會把你送給原總?”
林陷靦腆地低下頭:“宋哥說,我長得好看。”
章飛翎:“……”
第5章 [五]落難到人間的仙子大概也就和林陷長得差不多吧。
有的話雖然是真話,卻不一定正確。
比如林陷的話實際上的意思是宋逸讓他去接近原弋,隻不過刻意說得含糊了些,但章飛翎怎麼理解的,就是另一回事了。
“宋哥和原總關係一定很好吧?”林陷像是帶著憧憬提問,“我聽說……”
章飛羽不耐煩地打斷他:“宋家和原家的關係,哪兒是你一個爬床的有資格揣測的。”
“山雞飛上枝頭還是山雞,彆以為你當了原弋的情人,就有資格違抗我們了。有什麼事是不該在他麵前說的,你自己心裡清楚吧?”章飛翎作勢晃了一圈手中的刀,像是到底還是顧慮到打狗要看主人,最後神色輕蔑地將刀收進口袋。
林陷像是被明晃晃的刀光嚇到了,他慌慌忙忙向後退縮,躲避間,身後堆得有兩人高的瑜伽墊搖搖欲墜,經不起他這樣碰撞,雪崩一樣倒塌下來。
林陷彎腰向前撲,章氏兄弟被滑下來的瑜伽墊砸了個措手不及,倉庫裡光線昏暗,又亂成一團,慌亂間他們不知道磕到了哪兒,吃痛的聲音此起彼伏,其間還有林陷裝模作樣的聲音混入其中。
最先站起身來的是林陷,像是忍著痛,眼裡還有淚,倉惶地問:“章哥?你們沒事吧?”
他摸索一陣,強行將倒在地上的兩兄弟從一堆倒塌的雜物中拉起來,過程中不出意外又聽見兩人喊痛。
章飛羽揉著自己差點脫臼的手臂,將林陷推開,暗罵一聲晦氣,和章飛翎一起出去了。
林陷散漫地坐在地上看著他們的背影,直到對方走遠了,才收回目光。
他垂下眼睛,隔著一層紙巾小心翼翼從口袋裡拿出剛剛瑜伽墊倒下來時在推搡過程中從章飛翎身上掉下來的匕首,又隔著紙巾握住刀柄,在自己的手臂上狠狠一劃。
他抬起頭看向頭頂的攝像頭,確認自己剛剛站立的位置是攝像頭的範圍死角,然後將仍沾著血跡的小刀扔到了陰暗的倉庫角落——那裡同樣是倉庫裡的攝像頭攝像死角。
係統屏蔽了痛覺,林陷下手時毫無顧忌,那道劃傷拉得又深又長,猙獰可怖。
——剛剛在訓練室脫外套時他就發現了,原主的手臂上有許多淩亂的劃痕。他之前洗澡的時候看見過,那時他還以為是原主自己劃的——沒有親人、被人孤立,孤身一人的日子裡作為練習生的工作又長久以來沒辦法出頭,做出什麼過激的事也不奇怪。但在訓練室時他仔細觀察才注意到,那些劃痕是無規律的,從方向上看,更像是有誰拉住原主的手,強行留下的傷口。
原來剛來時的那桶水不是幼稚的欺負手段,而是原主日複一日的痛苦、再普通不過的日常。
*
章飛羽和章飛翎走了有十多分鐘,林陷才回到訓練室。
他知道那天自己走後,原弋必然是做了什麼,大概率是質問了什麼,否則這兩人這次不會有所忌諱,隻是口頭威脅他不要告狀;但估計他的好同事們在此事上格外守口如瓶……也或許是事不關己,或者懼怕也或者還要依靠宋家的勢力,以至於原弋並沒有問出什麼。
原弋自然也沒有替他追查到底的義務。
他手臂上的血汙已經清理了,但神色還是帶著狼狽。其他人對此習以為常而又視而不見,幸災樂禍地瞥他一眼,忙自己的去了。
站在林陷旁邊的那人叫尤蒼,林陷對他有點印象,在之前係統打開的信息框裡,這孩子是在場年齡最小的一個,隻有十四歲多。又因為染了一腦袋張揚的金毛,且顏值在一屋子同為外貌優越的練習生的人群裡也算是出眾的一個,想不引人注目都難。
他剛熱完身,看林陷時神色古怪,皺著眉,和其他人看熱鬨的眼神簡直天差地彆。
林陷終於得空綁好頭發,向尤蒼轉過頭,一笑眼睛彎成月牙:“小朋友,有濕巾紙嗎?”
尤蒼一愣。
林陷對自己的臉是有自信的,原主和他長得差不多,即使現在麵目灰暗狼狽,也掩不住他笑起來時眉眼間的姝色。
尤蒼突然想,落難到人間的仙子大概也就和林陷長得差不多吧。
他被自己這個莫名其妙的想法嚇了一跳,通紅著臉從口袋裡摸出一張沒拆封的濕巾紙遞給他,甚至沒來得及計較對方沒比他大幾歲卻叫他小朋友這件事。
林陷還是笑著,對他說謝謝,尤蒼看著他那雙淺茶色的眼睛,眉頭又皺緊了,好半晌才說:“早就提醒過你,彆和宋逸走太近,他跟姓章的……”
像是自覺多話,尤蒼突然閉嘴懊惱地轉過臉,走遠了。
林陷慢條斯理地擦著手臂上結痂的舊傷,看著他的背影,輕輕一挑眉。
還沒來得及探究尤蒼的想法,視野裡出現了另一個人。
林陷立馬放下手,收起渾身的閒散氣息,聲如蚊蚋地喊了聲“宋哥”。
宋逸“嗯”一聲,看一眼走開的尤蒼,語氣怪異:“你還在和尤蒼接觸啊?不跟你說了嗎,你要是沒那個意思,就彆跟他那麼親近。”
林陷低下頭,“哦”一聲,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手臂上的傷疤,不知道在想什麼。
看見他手臂上的傷痕,宋逸見怪不怪地移開眼,又好像想起什麼似的,假惺惺抓起他的手臂浮誇地“哎呀”一聲:“他倆又欺負你了?”
林陷眼一紅,宋逸莫名其妙被他看得心軟了一瞬間,但也隻是一瞬間。
林陷像委屈極了,把倉庫裡章兄弟倆做的事磕磕絆絆地講了一遍。
宋逸先語含不讚同地將兩人指責一遍,突然話鋒一轉,搖搖頭說:“唉,他們也是為你好,你想想看,你不像我,不擺清自己的身份,原家那種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你也知道的對吧?”
一方唱紅臉一方唱白臉,好一個恩威並施。
林陷局促地笑笑,神色與原主從前唯唯諾諾誠惶誠恐的模樣彆無二致,忙不迭說:“當然,當然知道……”
——笑容裡卻是被細致隱藏得極好的、散漫又殘忍的冷意。
第6章 [六]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呢。
已經過了下班高峰期,但原氏的大樓還亮著燈。
原弋坐在辦公桌前,一手拿著電話,他神態還是沉肅的,語氣卻是少有的柔和。
電話另一邊,母親的聲音輕柔但清晰:“……到底是不好撕破臉,有的話說開了反而更麻煩。”
宋宛青一邊研墨,語氣慢悠悠的:“你就隨便塞點資源把他打發了,再有下次,我就推脫你太忙,連接我電話的時間都缺。”
知道母親這是在明裡暗裡埋怨他忙起來就顧不上家人,原弋有點無奈:“好……有空會回來的。”
宋宛青嘴裡的“他”,指的是他的那個表弟,似乎是叫宋逸,嫌苦怕累,書讀了一半,跑娛樂圈去了。隻是除了祖傳難看不到哪兒去的臉,沒什麼拿得出手的本事,靠著背景勉強混了個不溫不火。
這不是舅舅那邊第一次托母親找他幫宋逸,他這個表弟似乎頗有些把一手好牌打爛的本事,家裡嬌縱慣了的小少爺,惹禍的能力和實力成反比,家裡人一邊追著他給他找補,一邊還要供著他開銷,維持他的“貴公子”人設。
宋逸今年多少歲了?
原弋有些不耐,揉了揉眉心,略略回想了一下:大概十九。
他莫名想起了林陷,想起對方那雙怯怯的眼,還有上次搬家時少得可憐的行李。同樣的年齡,和宋逸在一個公司的林陷乖巧聽話得多,也樸素懂事得多。
*
【好感度變更:男主對宿主好感度+5,目前好感值:25】
這個莫名其妙出現的好感度變更提示音並沒有引起傳說中乖巧懂事的林陷的注意,他正與係統據理力爭。
“首先,我們知道人不能總是依靠外賣。”
係統沒說話。
“其次,有的事不能在現在露餡,這個漏洞是必須填上的。”
係統不語。
“然後,我已經失敗兩次了。”
係統終於有了點動靜。
他像是在躊躇,一陣電流聲後總算開了口:
【最後,身為任務者,您也不能總依賴我。】
“這怎麼能叫依賴呢。”林陷振振有詞,“這是為我好,也是為你好,是為了我們共同的目標。”
係統沉默許久,再開口時一向沒有感情的電子音似乎有了波動。
係統說:【嗬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