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回家吃飯,下午一家三口去幫顧家把那點兒油葵收了——顧博遠家就四畝地,一半玉米一半油葵。顧博遠加李家四個人,不用兩個小時就把活乾完了。
“老人家說的沒錯,還真是人多力量大。”顧博遠感歎,“要是我自己乾,咋也得兩天。”
“那是,人多好乾活,人少好吃饃。”李建國笑著說,“各有各的好處。”
李龍心想,現在你們絕對想像不到,再過四十年就彆說人多好乾活,那時候一個合作社幾千畝地,幾個人就能搞定。當然,現在就是給你們說,你們也不相信。
晚上涼風習習,一家人在棚下吃著西瓜,李強的那個泥板手槍被他給不小心掰斷了,李龍就讓他找來李娟以前用完的作業本,拆紙來折駁殼槍。
因為這時候的孩子看過小人書地雷戰、地道戰,覺得那種二十發長彈匣的比較威武,於是就先折五個小包,然後再用筷子穿起來。五個小包每個用兩張紙,組合的時候還要用兩張紙,不過疊起來的時候,還是有點模樣的。
疊好後李強開心的拿去玩了——李龍說了,這是對他學習成績好的獎勵。
李娟在邊上隻看了看,並沒有太羨慕,女孩大了,對槍啊什麼的並不感興趣的,李龍便給她折了個簡單的“東西南北”,教她玩法後,讓她在學校裡休息的時候和同學玩。
這玩意兒原理很簡單,但在這個娛樂匱乏的年代,還真就很吸引人。
第二天吃過早飯,李娟帶著李強去上學,李強很興奮,拿著紙手機興衝衝的跑出去,李龍急忙喊著叮囑:
“上課的時候你彆玩,彆到時候讓老師收了再訓你。”
這時候這邊的老師其實基本上已經不怎麼打孩子了,但訓斥、罵什麼的肯定是常有的。家長通常也不會管,孩子的心理也沒那麼脆弱,有些時候被老師訓了也不敢給家長說,因為害怕受到“二次傷害”。
在家長眼裡,隻有調皮搗蛋的孩子才會被老師訓。
“小叔,我知道了!”李強大聲說著,然後“啊——”的扯著嗓子喊著跑了,書包在身後晃悠著。
“強強,你慢點!你再跑,我打你了噢!”李娟在後麵喊著李強,快步追上去,拐到大路上不錯了,李龍在大門口還能聽到李強的聲音。
有個好玩具,要迫切的和好友炫耀一下,這很正常,孩子嘛,能比的不多。
李建國套馬車,梁月梅煮豬食喂豬,李龍拿著幾個棒棰就到麥場上去了。
油葵脫粒這時候隻能人工,甚至都不能像麥子一樣打場,因為數量太少。而且這事還不能等,因為很快隊裡的油葵等作物也要收割,這活算工分,李龍沒打算參加,隻是麥場必須儘快騰出來。
乾這個活相對比較輕鬆,拿著棒棰直接坐在油葵堆上或者旁邊,拿個油葵的盤敲就是了,通過震動和反作用力,把油葵籽敲下來,敲乾淨後,把盤扔到一邊,繼續下一個。
算是重複勞動。
油葵籽敲完後還要揚場,把葵尾子揚出來——這個葵尾子主要包括癟籽和盤上落下來的雜質,這玩意兒通常是喂牛羊。喂豬也行,隻是豬不太喜歡吃。
至於葵的盤,那就純是喂牛羊了。當然,像麅鹿子、馬、驢這樣的動物也吃,肯定是不能浪費的。
李龍在這裡敲了三個盤,李建國和梁月梅就過來了。早上敲起來相對舒服一些,太陽沒那麼曬。麥場上陸陸續續有人過來開始乾活,因為距離不遠,你一嘴我一嘴的邊敲邊聊著天,嘴裡還磕著瓜子——通常都是找嫩的磕。
李龍看著這盤,想著上一世四十年後,超市裡出現這樣的大盤,十塊錢一個,那時候自己逛超市的時候還覺得真是夢幻,這玩意兒還能賣這麼貴?
但是,那個年代除了農產品不漲價,真的是什麼東西價格都漲。
比如麥子一公斤三塊,麩皮就敢賣兩塊八——家裡養豬得買麩皮,一公斤合一公斤麥子!
玉米收獲的時候,一公斤兩塊一到兩塊五,視水份情況不等,但養豬,小豬的飼料一公斤就三塊,你愛買不買!
當然,話說回來,在超市裡十塊錢出售的葵盤,從農戶手裡收,能有五毛或一塊都是高價。
畢竟一畝地幾千棵,哪怕五毛一盤,農民也算大賺,也很開心。
他記得上一世當農民這麼多年,真正掙錢就有那麼三次。一次是價格突然從往年的六塊漲到了十一塊,當時村子裡種的大都發了,有些直接就買了車。
當年李龍家裡就種了二十畝,真的算是沒賺上。
第二次是有搞農產品的集團到村裡來和農民簽合同種穀子。當時說好的一畝地承包費四千五。這時候隊裡已經搞成了滴灌,一畝地種地成本差不多兩千。四千五的話肯定是賺錢的,村裡大部份人都簽了合同。
那合同當然還有規定,必須每畝達到八百公斤小米,如果達不到,會降級。如果超了,每公斤會以四塊錢繼續收。
李龍和隊裡人並不清楚這些人怎麼算的產量,覺得八百公斤是個合適的。他們實際上是低估了滴灌農田的產量。而以前在老家種過穀子的老農清楚。
於是,這一年的年底,這家集團差點兒因為付錢乾破產——畝產都在一千二百公斤以上!
種穀子的發了,然後這時候已經用上了微信,看朋友
圈吧,冬天喜歡玩的,就到處去滑雪、旅遊看冰雕,從秋後到開春,時不時就烤個羊啥的。
當然,村裡又添了一批車。
原本那個集團準備和村子裡農戶簽三年合同的,結果第二年就開始提高了合同裡的產量標準,最後沒談成,這事就黃了。
第三次依然是,又一次從基準價五六塊錢一下子漲到了十塊錢,這時候家家戶戶的基本上都在五六十畝,有承包的多的,幾百畝上千畝的都有,結結實實的讓村裡人發了一次。
不過秋後拿到錢的時候,就有專門設套的來了。有經不住誘惑的,一年辛辛苦苦賺下來的錢,直接一晚上就賭沒了。
那個時候李強已經考大學走人了,村裡不少和他差不多大、比他大一些,沒考出去種地的,好幾個都切了指頭或者拋家離子不知所蹤,留下一屁股爛賬。
再後來,就是上麵出手,直接讓百分之四十的農田種,剩下的六成地荒著,叫輪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