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元帝平靜道:“不稀奇。這些世家大族最喜歡做的,就是將族中數一數二的俊傑送到京中,但最出眾的那個往往會留在族地,不急於出仕。”
霍翎琢磨了下:“在族地養望?”
景元帝笑著看了她一眼:“是。養足了名望,再由當地官吏推舉,一出仕就是三四品官。”
“這個晉升途徑……”
霍翎詫異。
她爹現在也不過是個正四品武將。結果那些世家子弟一出仕,就比得上她爹二十年苦熬。
“不說這些煩心事了,來,看看朕給你準備的禮物。”景元帝從袖中取出一枚印章。
霍翎接過細看,印章是由玉石製成,頂上雕成一朵海棠形狀,底部雕刻著四個字:洛水閒人。
字跡灑脫,氣勢磅礴。
顯然是景元帝親筆所書。
“洛水閒人?這是陛下為我取的嗎?”
“是。”
“我喜歡這個彆號。”霍翎拿出荷包,將印章小心收進裡麵。
景元帝餘光一瞥,瞧見裡麵有張樣式奇特的符紙:“那是平安符嗎?”
霍翎取出來,塞進景元帝掌心,示意他攥緊:“是大相國寺高僧開過光的桃花符。”
景元帝啞然失笑,一時也不知該做什麼反應好:“這符……”
“不許笑。”霍翎將符紙抽回來,重新塞回荷包裡,動作極其小心,一副寶貝得不得了的樣子,“這符多靈啊。”
景元帝努力忍笑,心下卻覺著,他與霍翎在冥冥中確實有緣分。
去年那段時間,朝臣都在上書請求他過繼宗室子,那山呼海嘯的架勢,仿佛他不同意過繼就是對不起列祖列宗,就是辜負了天下萬民。
他仍覺得自己春秋鼎盛,可他的朝臣們已經迫切地需要他確立下一任繼承人,以至於景元帝都有片刻懷疑:他是不是曾在皇位上露出過什麼疲憊衰老之態。
也許確實是心灰意冷,他終究還是鬆了口。
她就是在這個時候出現的。
初聽她與十三的事情,他隻覺好奇。小小一個燕西
之地,能出什麼絕色女子,竟然能勾得十三為她下了端王妃的臉麵。
十三上的那道請封折子,讓他第一次注意到她。
後來一本《清燕西》,讓他看穿了她藏在話本背後的小心機。一位素昧謀麵的姑娘,因著這樣的狡黠,模糊的麵目瞬間變得生動鮮活起來。
這種生動和鮮活打動了他,促使他在獻俘隊伍入城之日,前往樊樓一睹她的風采。
千篇一律舉辦的宴會是無趣的,年複一年盛開的海棠早已稀鬆平常,漫長無趣的趕路更令人煩躁。
可是她的存在,重新改變了這一切。
她身上有種熊熊燃燒的生命力,在靠近她的時候,他好像也重新尋回了生命的激情,甚至感受到了被情愛滋養的美好。偶爾喜歡使些小性子,耍些小心機,就像在小貓在心上撓了一下,不輕不重,卻能令人心起波瀾。
而她的好還不止於此。
十三為她下了端王妃的臉麵,有什麼可奇怪的。從他見到她的第一眼,他就已經不打算給十三留什麼顏麵了。
“陛下在想什麼?”
霍翎的聲音拉回了景元帝的思緒。
景元帝垂下眼眸,用指尖順了順霍翎的臉龐:“入宮以後,想要什麼位份。”
霍翎一愣,旋即笑了:“我若說得高了,會讓陛下為難;若說得低了,我自己會不平。”
霍翎牽著景元帝的手,將他引到棋盤前:“入宮之事,總要等到回京以後,所以不急,陛下可以慢慢想。我來陪陛下下棋吧。”
景元帝笑了一聲,也沒有再糾結方才的話題:“你棋藝如何?”
霍翎主動拿起黑子:“我是個初學者,陛下彆嫌我棋藝不精就好。”
“先來一局,讓朕看看你的水平。”
這一局棋,場麵稱得上是一邊倒,霍翎根本沒有抵擋能力,被景元帝殺得片甲不留。
景元帝安慰:“朕原以為你是在謙虛,沒想到確實是個初學者。才剛學半年就能在朕麵前撐這麼久,已經很厲害了。”
霍翎忿忿:“陛下要笑就笑,彆拿這些假話哄我。”
景元帝頓時不再忍了,拊掌大笑起來。
霍翎被他笑得沒了麵子,撿起手邊的黑子朝他丟去,砸在他肩膀上:“我不管,您嘲
笑我,以後就得好好教我下棋。”
“這亂丟棋子的毛病是從哪裡學來的。”景元帝將落到懷裡的棋子丟進棋盒,好脾氣道,“行,朕一定好好教,保準讓阿翎的棋藝超過朕。”
***
“小姐,你怎麼回來得這麼晚,我都要擔心死了。”無墨在帳篷裡等了半天,終於等到霍翎。
“我在陛下那裡,有什麼好擔心的。”
霍翎走到架子前,用盆裡的水淨了淨手,拿了套寢衣繞到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