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元帝親筆所書的春符,年年都會賞賜給朝中重臣。
每年能得到這份體麵的朝臣,來來回回都是那些個,大家也都見怪不怪了。
但收到皇後娘娘題寫的春符,還是第一次。
除了給朝中重臣的夫人賞賜了一份外,如靖國公夫人、季二夫人、邱鴻振夫人,都各得了一份。
這可把大家喜得不行。
最重要的不是這幅春符的價值,而是代表著皇後娘娘惦記她們啊。
等景元帝和霍翎忙完祭祀,靖國公夫人她們都尋到機會,進宮給霍翎請安。
說起春符,邱夫人道:“我家那位都舍不得把春符貼出去,說是皇後娘娘親贈的,貼在外麵風吹日曬,時間一長就磨損了。”
霍翎笑道:“春符本就是用來貼的,今年這一幅磨損了,來年本宮再賜下新的就是。”
邱夫人心下更是高興:“臣婦也是這麼說的。”
靖國公夫人與霍翎聊的,則是靖國公世子鄭新覺和無鋒。
戍守京師的軍隊,都統稱為禁衛軍,但在禁衛軍內部又有細分。
像鄭新覺和無鋒,都同屬於禁衛軍四大營中的朱雀衛。
論職務,鄭新覺比無鋒要高不少,但懂得內情的人,都知道無鋒是皇後娘娘親信中的親信。在無鋒進入朱雀衛以後,鄭新覺就有意與無鋒交好。
這會兒無鋒在朱雀衛裡,已經做得有模有樣。
霍翎聽得高興:“無鋒那性子,本宮再了解不過了。他能這麼快就適應朱雀衛裡的環境,定然少不了鄭世子平日的提點。”
能得皇後娘娘這句話,她兒子與無鋒交好就完全不吃虧。靖國公夫人也是喜氣洋洋。
季二夫人沒什麼舊交情可以和霍翎攀,不過季二夫人這回進宮,把她的三個孩子都帶了過來。
三個孩子裡,最大的大郎隻有九歲,生得虎頭虎腦。
最小的三郎今年四歲,穿著厚實的紅色襖衣,頭上戴著個虎頭帽,長得白白胖胖,站在霍翎麵前給她作揖拜年時,兩隻胳膊被衣服夾得險些合不起來,但還是努力行著禮,嘴裡稚聲稚氣地說著吉祥話。
霍翎早就給三個孩子備好了見麵禮。
大郎和三郎的見麵禮差不多,隻不過大郎已經啟蒙,所以多了
套文房四寶;三郎年紀還小,文房四寶就換成了精巧的玩具。
但要說得到見麵禮最多的,還是二娘子。
從文房四寶到綾羅綢緞,還有許多適合小姑娘戴的首飾。
霍翎將小姑娘招到自己麵前,細細問了她的年紀,平時在家裡都做些什麼,讀過什麼書。
二娘子今年七歲,隻讀過《開蒙要訓》、《三字經》這些啟蒙的書籍。
霍翎挑了幾句《三字經》裡的話來考教她,小姑娘都回答得有模有樣。
“看來是個喜歡念書的。
霍翎對季二夫人道:“二娘子與二公主年紀相仿,又都是親戚,平日理應多親近些。
“年後二公主要去天章閣念書,她身邊還缺個伴讀,若是夫人願意,就讓二娘子進宮來一起讀書吧。
季二夫人沒想到進宮還能有意外之喜,連忙謝恩。
一旁的靖國公夫人和邱夫人都有些羨慕,隻恨家中沒有年齡合適的孩子。家中能出一位公主伴讀,這是對他們家風的認可。
霍翎留幾人在鳳儀宮用了午膳,又叫二公主和二娘子互相見了一麵,這才讓幾人出宮。
回到肅親王府,季二夫人讓下人帶走孩子,她先去找了丈夫,又和丈夫一起去找了公爹,將宮裡之事一一道出。
肅親王倚在榻上,雙目緊閉,瘦削的臉上滿是病容。許久,他才緩緩睜開眼睛,用病中沙啞的聲音問:“你確定皇後娘娘說的是,二公主要去天章閣念書?
季二夫人應是。
彆人不知道天章閣是什麼地方,肅親王自幼生活在宮中,還能不清楚嗎。
在太
祖、太宗時期,隻有儲君才能進天章閣讀書,後來逐漸放寬了要求,但也從來沒有公主進天章閣的先例。
為什麼呢?
因為從皇宮的規劃圖來看,天章閣所處的位置是在前朝,而非後宮。
讓兩位公主涉足前朝,但又不是讓她們乾涉朝政、對朝政發表意見,隻是讓她們去前朝念書……
朝臣連反對都不好反對。
誰叫陛下隻有這兩個親生女兒呢。
自己的侄子都能進天章閣念書,親生女兒卻不能進?
朝臣要是真跳出來反對,陛下該作何感想。
這
一步棋,當真巧妙啊。
肅親王沒把自己心裡的想法告訴兒子和兒媳,隻是道:“皇後娘娘讓二娘子去當公主伴讀,是二娘子的體麵。”
季二夫人也是這麼想的,不過她有些弄不明白的是:“我看娘娘對三郎不是太親近。”
肅親王道:“這才是皇後娘娘的高明之處。”
皇後娘娘才剛進宮,位置都還沒徹底坐穩,她在這個時候就表現出了對三郎的親近,除了引起端王府和柳國公府的警惕,什麼都做不了。
但她讓二娘子進宮,既能維係她與肅親王府的關係,又不會引得端王府和柳國公府恐慌。
至於日後之事——
陛下春秋鼎盛,倒不必急在一時。
***
正如肅親王想的那樣,在聽說季二夫人帶著三個孩子進宮,給皇後娘娘請安時,不少人心裡都很有些想法。
但很快,又有消息傳出來,皇後娘娘將季家二娘子點為了公主伴讀。
大家對季家三郎的關注,立刻轉到了公主進天章閣念書這件事情上。
不過,不管大家心裡在想什麼,都不好說出來,更不可能進宮裡勸誡帝後,打擾帝後過年的興致。
霍翎與景元帝在宮裡待到大年初三,就一起去了西郊山莊,直到大年初十才回宮。
出了元宵節,霍翎在皇宮的第一個春節就算過去了。
給公主挑選公主師的事情也提上了章程。
不出霍翎所料,陸杭這個老狐狸是第一個站出來,主動表示願意擔任公主老師的人。
另一位公主師,景元帝點了國子監祭酒。
與陸杭不同,國子監祭酒對於擔任公主師一事,是很有些不樂意的。
這份不樂意,就體現在他給兩位公主講課時,幾乎是完全照本宣科,也不管兩位公主和伴讀們聽不聽得懂,時不時就是一番引經據典、高談闊論。
小姑娘們得了長輩的叮囑,都在好好聽課,但這國子監祭酒的課,她們是聽得昏昏欲睡。
大公主性情溫和,隻當國子監祭酒喜歡這麼上課,二公主卻頗為不滿:“他要是就這水平,還能當上國子監祭酒?那不是在誤人子弟嗎。”
國子監祭酒也是季淵晚的老師,二公主私底下找了季淵晚,好一通
旁敲側擊,問國子監祭酒平日裡是怎麼給季淵晚上課的。
季淵晚壓根就沒想到二公主是來套話的,一五一十都說了。
這國子監祭酒給季淵晚上課時,也時常引經據典,但顯然比較照顧季淵晚,課程都是為季淵晚量身安排的,不會太超出季淵晚的理解範疇。
二公主氣得回去找賢妃好一通告狀。
賢妃安慰女兒:“這國子監祭酒是個老頑固,你與他計較什麼。”
二公主不高興母妃的態度:“母妃怎麼和皇姐說得一樣。要我說,這國子監祭酒不是老頑固,他是看不上我和皇姐。”
從母妃這裡得不到支持,二公主越想越氣,也不管這會兒天色已晚,帶著自己的宮女就去了鳳儀宮。
霍翎正在和景元帝一起用膳。
聽說二公主來了,景元帝奇道:“怎麼這會兒過來?”
霍翎說:“肯定是有急事。”
景元帝笑了下,也沒說什麼“小孩子怎麼會有急事”這種掃興話。
霍翎對一旁的崔弘益道:“快請二公主進來,再多添副碗筷,這個時辰過來,她應該還沒來得及用東西。”
二公主原本就是憋著一股氣才過來的,等她站在鳳儀宮外,那股氣已經消散了大半。
再被迎進殿內,看到正在用膳的霍翎和景元帝時,憤怒都被猶豫取代了。
“給父皇、母後請安。”
“先來用膳吧。”景元帝對二公主道。
二公主乖乖走了過去。
等用過東西,霍翎沒有直接問二公主為什麼突然過來,而是關心起了她在天章閣上課的情況。
二公主再聰明也是個小孩子,說著說著,就把國子監祭酒的區彆對待全都抖了出來。
景元帝眉心微蹙,心中很有些不虞。
霍翎卻笑道:“原來是為這件事情。莫惱,明日母後就為你們出氣。”
“這個國子監祭酒不願意好好教你們,是他的損失,過幾日就讓你父皇再為你們重新擇選一個公主師。”
霍翎將話拋給景元帝,景元帝也保證這回會好好挑選。
二公主這才喜笑顏開,也不再打擾霍翎和景元帝,心滿意足地離開鳳儀宮。
在女兒麵前,景元帝不好表現出憤怒,在
霍翎麵前他就沒有這個顧慮了:“這個江祭酒朕下旨時他應得痛快沒想到卻給朕玩了這麼一手。”
霍翎對於這種看不清形勢的蠢貨是沒有什麼好感的。
這種人未必就是效忠端王和柳國公府但他們天然覺得男孩才應該接受更正統的教導。
他們不會站出來直接忤逆景元帝的旨意卻不肯在教導公主一事上儘心。明明有十分的才能卻吝嗇使用。
“臣妾倒是有一計治他就是稍顯逾矩。”
景元帝問:“什麼計策?”
霍翎將計策一說景元帝想了想道:“你是皇後不滿臣子對公主的教導下一道懿旨斥責臣子也是無妨的。”
“那就需要陛下與臣妾配合一番了。”
得了景元帝的同意翌日一早霍翎寫了一道懿旨蓋上鳳印讓崔弘益往國子監走一趟。
江祭酒聽說宮裡來了內侍還以為是景元帝有什麼吩咐。
結果剛一跪下看到崔弘益從懷裡掏出懿旨臉色就很有些不好看了。
崔弘益才不管他的臉色好不好看當即開始宣旨。
聽清懿旨的內容後江祭酒的臉色難看到恨不得當場暈過去。
這道懿旨也沒說彆的就是說江祭酒在公主師一職上不稱職不能教好公主。
正好公主還沒對江祭酒行過拜師禮就不勞煩江祭酒教導公主了她會為兩位公主另請高明。
真的江祭酒寧願霍皇後在懿旨裡狠狠罵他一頓都好過如此不輕不重的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