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中宮有孕。
霍翎此次出宮,最大的收獲就是,見到了包括丁景煥在內的五位年輕俊才。
這五人各有性格,各有風采,但給霍翎留下最深刻印象的,依舊是丁景煥。
類似這種“用酒引人”的無傷大雅的小手段,霍翎並非隻對丁景煥一人用了。
但麵對這種小手段,隻有丁景煥表現得最自如、最受用。
他有非常明顯的喜好,但如果有人將這種喜好視作他的弱點,那就大錯特錯。都察院裡看他不順眼的大有人在,迄今為止,依舊沒有任何人抓到過他的錯處。
看似狂放不羈,實則粗中有細。
從他偽裝成馬販子,一步步成為監牧使的座上賓,就知道他的行事風格與尋常人頗為不同。
這種不同,才是霍翎最看重他的地方。
一位循規蹈矩的君子,當然也能被霍翎高看,卻很難為霍翎所用。
而丁景煥,是有可能為她所用的。
趁著無鋒入宮輪值,霍翎在禦花園召見了他:“本宮沒記錯的話,當初你奉命護送欽差出京,去的是安平府吧?”
無鋒應是。
霍翎道:“那你與丁禦史關係如何?”
無鋒有些訝異,但很快,他就收斂了神色:“屬下在安平府時,多是護衛在欽差大人身邊。不過與丁禦史也有接觸。額……”
“他有好幾次求上門來,說監牧使家中的美酒都是買來送給他的,希望欽差大人能儘數還給他,但欽差大人說那些酒都是贓物……”
霍翎失笑:“我尋你過來,是要你做一件事。”
“娘娘請吩咐。”
“不是什麼難事。每月月初,你親自上門給丁景煥送五壇酒。要最好的酒。”
在霍翎和無鋒談話的時候,其他人都退得遠遠的,隻有無墨能留在身邊。
聽到這裡,無墨疑惑:“為何一定要送五壇?”
霍翎道:“以丁景煥的酒量,五壇酒隻能解他的饞,卻不能讓他喝得痛快。”
免費的酒不是那麼好喝的。
尤其是她送的酒。
丁景煥想喝個痛快,就要有所表示。
無鋒問:“娘娘,他要是
不願收呢?
霍翎微微一笑:“都察院的陳禦史都不敢不喝本宮的敬酒。他是個聰明人,不會做出這種不明智的事情。
等無鋒按照霍翎的吩咐,帶著五壇美酒登門時,立刻被漲了月俸卻依舊錢袋空空的丁景煥迎了進去。
沒辦法,以前當七品小官的時候,喝的是最便宜的酒。現在好不容易立功升官了,要是還喝最便宜的酒,那他這功不是白立了,這官不是白升了嗎!!!
這酒想買好的,價格自然就上去了,月俸自然還是和以前一樣不夠用了。
京師寸土寸金,絕大多數中下層官員都租不起內城的房子。為了照顧這些官員,朝堂建了不少廉租房來安置官員。
丁景煥獨身一人,現在就住在廉租房裡。
無鋒走進裡麵一看,頓時被房子的簡陋震驚到了。
好歹也是朝中正五品的官員,要不要窮得如此蕩氣回腸啊,多餘的家具是一件都沒有,廳堂裡除了桌椅板凳就是亂七八糟的酒壇子。
丁景煥注意到無鋒的神情,哈哈一笑:“無鋒侍衛長彆介意,這裡對我來說隻是個喝酒睡覺的地方,能住就行。
無鋒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連忙抱拳致歉:“丁禦史至情至性,超凡脫俗,是我少見多怪,失禮了。
丁景煥搓了搓手,立刻改了對無鋒的稱呼,順著杆子往上爬:“無鋒兄弟要是實在不好意思,想請我喝酒賠禮的話,我就盛情難卻了。
無鋒麵色古怪,下意識看了眼自己帶來的五壇美酒,但轉念一想,這五壇美酒的確不能算是他花錢買的。
隻是,主動開口要他請酒賠禮,是不是太厚臉皮了點?
無鋒一邊腹誹,一邊果斷應道:“過幾日休沐,我請丁禦史去酒樓飲酒,不醉不歸。
丁景煥大喜,送上門來的冤大……不,這分明是他一見如故的好兄弟啊。
丁景煥拉著無鋒聊了好一通天,直到天色漸暗,丁景煥才和無鋒依依惜彆。
目送著無鋒離開的身影,丁景煥沒有起身相送,拎起離他最近的一壇酒,打開後聞了聞撲鼻而來的酒香:“上等的玉泉酒。
有美酒喝,丁景煥當然是高興的。
但是一想到喝完這幾壇美酒後,錢袋空空的他又要回去喝那些
寡淡無味的便宜酒水……丁景煥痛苦地閉上眼睛。
瀟灑了這麼多年,終於還是被人拿捏住了他的弱點。
丁景煥心下唏噓,給自己狠狠滿上一大碗酒。
“好喝!痛快!”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的事情,且等明日再看吧。
***
兵部前前後後忙了兩個多月,終於趕在臘月之前,將一應章程準備得差不多了。
兵部左侍郎親自將足有一掌厚的章程,送到柳國公麵前,請柳國公過目。
等柳國公確定沒問題後,這份章程才會上呈給景元帝。
柳國公吩咐道:“你將東西放下,我這兩天好好看看。”
等兵部左侍郎退下,柳國公坐回桌案前,卻不急著翻看。
他在思考的,是另一件事。
時至今日,柳國公已經不敢小瞧霍皇後了。
在霍皇後沒進京前,柳國公府是何等聲勢。
陛下和文盛安一直想打壓勳貴,多年下來卻收效甚微。
但在霍皇後進京以後,短短兩三年的時候,柳國公府就深切體會到了什麼叫“今不如昔”。
組建騎兵這個主意是由霍皇後提出來的,柳國公就難免要懷疑她的用心。
以霍世鳴的官職品階,足夠獨領一軍了。
霍皇後有沒有想過為她爹爭一爭?
這一琢磨,就琢磨到了下衙的時間。柳國公回到府邸,二兒子柳通和孫子柳誠過來給他請安。
柳誠是柳通的長子,端王妃的堂弟,這幾年一直在國子監讀書。在柳世子外放以後,柳誠就被叫了回來。
如今柳國公府有什麼迎來送往的事情,都是這位孫子在張羅。
兒子一輩,柳國公已經沒什麼指望了,他現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培養孫子一輩。
所以等兩人請過安後,柳國公將此事告訴了他們。
柳誠聽完以後,麵色十分凝重:“祖父,我們不能眼睜睜看著霍家坐大。這支騎兵,決不能落入霍家手裡。”
柳國公頷首:“這支騎兵是由霍皇後提議組建的,好在霍世鳴此人在軍中資曆不足,又沒有接觸過騎兵。”
“隻要有各方麵條件都比霍世鳴更合適的將領出現,霍皇後也不好親自下場拉偏架。
”
當然,在柳國公心裡,是期待霍皇後下場拉偏架的。
從霍皇後入主中宮以後,就儘可能一碗水端平,從來不會因個人喜惡影響了行事和判斷。
所有人都知道京兆尹邱鴻振是霍皇後的心腹,但不久前各衙門上折子請求景元帝批銀兩時,霍皇後並沒有選中京兆府的折子,而是選了三個與她毫無交集的衙門。
這也是陛下愈發信重她,朝臣看到她涉足朝政卻反應不大的原因。
一位才能出眾、公允周全的皇後,是值得朝臣敬重的。
但是如果這位皇後親自下場拉偏架,偏袒自己的家族,就是破壞了自己以前努力塑造出來的形象,有縱容外戚坐大之嫌。
柳通這會兒卻突然插話:“爹,我們能舉薦我們的人嗎?”
不等柳國公勃然斥責,柳誠先一步道:“爹,這支騎兵,我們也不能要。”
“不管這支騎兵最後落入誰的手裡,隻要能讓霍皇後的算盤落空,對我們柳國公府來說就是好事。”
幾日後的大朝會上,柳國公代表兵部,將組建騎兵的章程呈給景元帝。
原本還有些昏昏欲睡的眾臣立刻打起精神。
組建騎兵的前期準備都由兵部負責。等兵部完成了這些前期工作後,這件事情就可以正式提上日程了。
眼下就要過年,招募新兵、訓練騎兵的事情可以放到年後再做。
唯獨一件事情,需要在年前敲定。
那就是這支騎兵的將領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