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萬裡覓封侯,匹馬戍梁州。
關河夢斷何處,塵暗舊貂裘……”洛弦歌仰躺在冰冷堅硬的床褥上,望著那橫亙著的梁脊,似要越過這深黑的穹頂,看見另一個世界的存在。
另一個,廣袤的,蒸騰的盛世。
“我當然不希望,我與她之間,還會有無數個人介入,但我能怎麼辦呢?”
他苦笑一聲,緩緩闔眼。
昏迷的這些日子,他做了一個夢,夢裡,儘是昔年倥傯歲月。
我這半世,自囚於重重宮闕之中,卻並非沒有見過,河山萬裡,煙火人間。
十年戎馬。
我曾助她滅秦,穿過西北荒漠,狼煙烽火。
我曾率軍入楚,毀亂菡萏百裡,煙雨江南,一夕傾覆。
我亦曾伴她,混入齊地,雪山千尺不化,凜凜北風中,蒼茫曠野間,見萬匹戰馬哀鳴而亡。
古人言:“狡兔死,走狗烹。”
我不信,固執地以為,我與她,不會走到如此地步。
她欲為君,我願為後,全也。
但這個天真的想法,在我與她大婚那日,被殘忍戳破。
我確為後,隻是代價是被收走兵權,成了華美樊籠中,折了翅的雀鳥。
“陛下待我極好,卻不是唯一。”
“後來我才知道,她對誰都寬宥,我並非她的偏愛,曾經不是,以後自然也不會是。”
但偏偏,有人得到了。
那是個漂亮到近乎妖異的少年,我認得他——因為他的國家,為我所覆滅。
我沒想到他還活著。
這樣紛亂的世道裡,他像荒原裡盛放的荼蘼,絢爛而熱烈,卻也是蒼白的瘋狂。
像一味撲不滅的烈火,燒灼著整個大明宮,叫無數人,夜夜不得安寢。
陛下偏縱他,修築水晶宮,建金闕瓊樓,與他夜夜笙歌,歡飲至天明。
而我,為君後始,慘淡的後半生,也就此拉開序幕。
“如今想來,滿目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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