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其實是個很長情的人。
那個在周宮為質的少年,已經成長到如今模樣,可他所居所行所臥所飲,都還跟過往,無甚區彆。
姬染月想到她現在接近他的目的,就難得的心中生出了那麼一丁的負疚感及疲倦感。
她已穿梭了十個世界,因為係統任務的強製要求,攻略了一個又一個男人,說實話,她真的厭倦了那樣滿嘴謊言的自己。
現在換了個係統,她不需要再攻略男人了,那她為什麼還要用以前的思維方法,去完成新的任務呢?
她明明可以擁有,更好的選擇不是麼?
姬染月豁然開朗,覺得整個心境開闊了不少,人也跟著輕盈了幾分。
洛弦歌似有所感,望了眼少女微微彎起的雙眸,他能感覺到,她現在很開心,而且笑得很真實。
他希望她能一直開心。
他希望能每天都看見她。
他還希望,她因之開懷的事情中,包括他。
這會不會太貪心了?
洛弦歌表麵上仍是緊繃著,而心中已經是百轉千回,都快把兩人未來的一百年給規劃完了,可還沒等他從千千結中理出個完美的結局呢,就聽見少女說,“殿下,夜已深了,能派人送我去一趟五公子府上麼?”
晴天霹靂!
洛弦歌的內心上一秒還是天朗氣清,惠風和暢,下一秒就直接冰天雪地,狂風萬裡了。
他想問她,你與五弟是不是……
可話哽到嘴邊,他就說不出口了,他怕一出聲,就暴露了他淺薄的嫉妒與洶湧的殺念。
“殿下,是現在府中不方便備車麼。”少女歪了歪頭,一臉疑惑。
“不,我這就送你去。”他已經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了。
之後兩人一同上了馬車,洛弦歌沉默了一路,姬染月覺察到了,但她什麼也沒說。
她若繼續用謊言哄著他,吊著他,那才是真的害了他。
洛玦歌的府邸與太子府隔得不遠,也就一條街的南北兩端而已,因此馬車行駛得再慢,也不過一兩盞茶的功夫。
姬染月已經看見了長街儘頭,兩盞剔透的琉璃燈晃悠著,那便是府邸的正門。
“多謝殿下送我來此。”馬車停了,姬染月衝他略一頷首,算是道謝,便欲掀簾下車。
“等等!”洛弦歌握住了她的手腕,他想挽留,又不敢開口。“你就沒什麼要問的麼?”
“關於昨夜。”
關於他到底是中了毒,還是生了什麼怪病,又或是被什麼邪祟附身了,才會變成了那個鬼樣子,甚至還咬傷了她,這一切,她一概不問。
一時間,洛弦歌也說不上來是該開心,還是該悲傷。
他再不善交際,也能明顯感覺到她的疏離。
“我問了,殿下就會如實告知我所有真相麼?殿下不擅長說謊,我不想讓殿下為難。”
他靜靜望著她,眼眸中,全是她的身影,可他的心裡,卻空蕩蕩的,像斷了線的風箏,漂泊不定。
“孤送長公主下車。”他先她一步,躍下了馬車,朝她伸出了手掌。
駕車的小廝機靈,趕緊在車踏下放了個矮墩。
姬染月想起自己依舊發軟的腿,這要是在大門口摔了個狗啃泥,那真的是丟臉丟大發了!
因此,她將手搭在了他的掌心,一個借力,順利下了馬車。
“要小心五弟,他——”
“太子殿下駕臨,怎麼不通知一聲,臣弟接駕來遲,怠慢了。”洛玦歌的視線在兩人交疊的手掌處停頓了一下,隨即拱手行了個敷衍的禮,垂下的眼瞼遮住了眼底的陰戾之色。
他尋了她一整天,今早去宮裡的馬車沒接著人,他入宮去尋,父王也不知為什麼沒接見他,他又去廷尉那借了一支隊伍,差點沒把整個王宮翻了個遍。
他擔心她出事,可結果呢,她居然在太子府風流快活了一夜!
真是好一對鴛鴦呢,郎情妾意!
洛玦歌咽下口中的血沫子,再抬眸,已是一派平和,他轉而望向姬染月,笑道,“長公主殿下終於回來了,傳旨的內官今兒在府上可是等了公主一天,公主且快隨本公子前去領旨吧,聽說王上賞賜了不少東西給公主呢!”
姬染月:“……”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總感覺今夜的洛玦歌有些怪異,說起話來陰陽怪氣的。
但姬染月惦記著胤王賜給她的宅院和銀子,也沒細想,就跟著洛玦歌進了府。
兩人一前一後,可步調卻很和諧一致。
“殿……殿下,您不回府麼?”小廝站在洛弦歌身旁,感覺整個身體都被洶湧的冷氣給凍僵了。
洛弦歌怔怔佇立著,像是沒聽見小廝的問話一般,望著姬染月的背影消失在府門深處了。
“以前,她最喜歡五弟和表哥,她與他們在一起時,總是笑得很開心,可是,一遇到我,她的笑就總是多了幾分刻意,她經常討好我,但其實,我更喜歡她自在鮮活的模樣啊,你說,她曾經待我,究竟有幾分真心?”
沒有人回答他,他也不需要旁人的回應,他自己心裡已然有了答案。
“她想要的,我都可以給她。可若是,她想背離我,拋棄我,我會親手殺了她。”
月色浸霜,琉璃燈火明滅間,依稀可見小廝的屍體,滾落進了馬車底部,鮮血濺上了車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