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要入城,所以他們也不能再把許應麟綁在馬車上,為了保證他不在城中胡言亂語(四處求救),在下車之前,張良對這位小少爺進行了一番“友好交流”——
威逼:“你已中毒,若要逃亡,不消半日,必七竅流血而亡。”
利誘:“你不是想見慕容姑娘麼?我們此行,正是要與她彙合。”
然而,就導致了如今的這一幕,這許小少爺走得比他倆還積極,就連租船這種事,小少爺也是興衝衝上前,主動跟那船夫交涉。
所以,才會有了愜意站在橋邊欣賞美景的二人。
#這一波,必須感謝許應麟這傻孩子#
三人登上畫舫,將簾帷掩好後那船夫將竹蒿往岸邊一撐,船隻便悠然晃動著前行。
姬染月點開公會界麵,定位了一下白起他們的位置,再讓係統將整個洛川城的三維地圖給加載了出來,對照著一看。
“船家,送我們去燕回客棧。”
“好嘞!”
漁歌唱晚,煙霞儘墜。
夜幕下的雁回客棧,燈火正盛,天南海北的人飲酒高談,倒是十足十的煙火氣,各地不一的鄉音聚在一處,反倒衝散了那種乍然相交的陌生感。
“不必逼留,我們直接上樓。”張良低聲在她耳邊低語了一句,領了店小二遞來的房牌後,就往樓上去。
三教九流丶天南海北的人,魚龍混雜在一處,也許就藏著許多不知明的暗湧,小心為上,總不會錯的。
三人徑直上樓,正要尋找各自的房間,姬染月往長廊處望去,隻見一人,半倚在長廊儘頭。
他的上方,是一盞寂滅的長燈,此時夜色如鋪墨,春風染寒露,以至於他周圍的燈火亦搖搖晃晃,明昧不定,更加襯得此人,淒絕空寂,宛如厲鬼。
姬染月的第一反應是——
啊,他醒了……
隨後視線遊走間,便發現了更多的細節。
他整個人消瘦得厲害,顯得一襲黑袍空蕩蕩的,隻是懸在身上,那腰間的係帶已最纏至最小,卻依舊鬆垮得緊。
姬染月逐步走向他,一時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他似乎未察覺到她的靠近,因為消瘦而更顯陰戾的五官,直勾勾地盯著廊下,從這裡望過去,正好可以看見客棧外的街道。
那裡,行人如織。
她順著他的視線瞥去,看見了街道上,一對穿著不算富貴的夫妻,相攜而行,那漢子的頸彎處,還騎著個奶娃娃,不大,三四歲的樣子。
那娃娃咬了口糖葫蘆串上的糖渣後,就將它往男人口中塞,“裡麵酸酸……爹爹吃!”
“你個小挑食鬼,行,爹爹吃!”男人笑著將娃娃扶了扶,一口叼住那山渣。
一旁女人嗔了他一眼,唇邊卻笑得溫柔,“就你,儘慣著這小子!”
三人的影子被燈火不斷拉長,此時,洛玦歌身側之上的又一盞明燈,燼滅了。
她甚至能嗅到,燈芯中未燃儘的灰末中的刺鼻氣味,是嗆人的苦澀。
他便是就這個時候向前揚了揚手,似是想握緊什麼,可他收攏的掌心,隻有一片空。
他扯了扯嘴角,自嘲一笑,
“你知道麼?我曾經,也是享過這人間暖意的,也曾希冀,能夠與心愛之人,結發夫妻,子孫美滿,白頭偕老——
可惜啊,風霜刀劍嚴相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