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感覺,那些壓在她肩頭的,令她時時喘不過氣來的負擔、責任,一下子消散了。
而這個異世之魂,沒關係,她會掌控他,教導他,如何成為一名合格的君王。
是啊,她想起來了,她對謝衡的初心,是掌控,他是她招來的孤魂啊,難道他不應該是她的麼?
但不知從什麼時候起,這份掌控欲卻變了質,變成了獨占、貪戀、與渴望……
她竟是對他,動了她曾經最嗤之以鼻的,情愛之念。
楚雲韻從漫長的回憶中抽離出來後,那充滿著種種複雜情緒的眸光,便仿佛在青年身上生了根,再也挪開不得。
他的眉眼,每一寸,都俊美的恰到好處,但這是顧明憶的臉,不是謝衡的,她心中驀然生了些衝動,她突然想看一看,與這個強大的靈魂完美契合的身軀,會是何等模樣?
“你曾經,是什麼模樣呢,是不是——”恍惚間,她竟說出了,自己內心的想法!
楚雲韻雙頰泛著一點化不開的紅暈,好在她常年麵紗遮麵,因此無人可以看見。
但她自覺失言,望了眼他清正如初,恍若未聞的麵容,咬了咬下齒,便一個閃身,離開了竹林。
風拂葉落,青年鴉睫輕輕顫動,卻仍未睜眼。
……
入夜,王宮深處的禦園卻亮如白晝,一群正值妙齡的貴族女郎,三兩聚在席間,低聲笑談著。
“也不知王上可會喜歡——”
“哎喲,姐姐快彆說了,羞死個人!”
“這有什麼,今夜這祈雨宴,誰心裡不跟門清似的,不就是雲湘君特地為王上選妃所設麼?大家不都是奔著那個位置去的,有什麼好害羞的。”
“你們待會兒都要向王上展現什麼才藝啊,我是今日才知曉的消息,什麼也沒準備。”
“噓,雲湘君來了,小聲些。”貴女們紛紛端坐在席間,不再交頭接耳。
祈雨宴這等盛會,自然是大宴群臣,隻是她圖個方便,便在安排席位時,將出席宴會的所有貴女都湊去了一處,集中在宴席的左上方,保證了王上一入席,便能無比清晰地看清諸位貴女的模樣。
但如今吧,楚雲韻有些後悔,將她們的席位安排得太靠前,心中實在隔應,索性眼不見為淨。
她現在倒是有些期盼,謝衡不要出席這場祈雨宴了。
然而,他可能就喜歡跟她對著乾。
“王上到——”內侍嗓音尖細。
他換下了那件灰撲撲的簡陋道袍,一襲右衽交領式袞服,大步邁來時,玄黃色雲紋隨風流動,顯得貴氣天成。
“拜見王上。”
所有人都行大禮而跪時,隻有楚雲韻一人,是直立在席間的。
神權與王權並立,她身為楚國國師,不必跪拜任何權貴,包括君王。
他朝著她走來,那一刻,她竟覺得,這是一場無比盛大的封後大典。
她將與他並肩而立,她將陪他逐鹿天下。
然而,夢與現實恰恰相反。
他的視線從未瞥向過她,哪怕一刻。
見楚王已落座主位,祈雨宴便按著往年的流程進行下去,眾人互相舉杯,吹捧了一番這一年來的功績之後,奉維一二,這場宴會的重頭戲,就大戲幕子一扯,開場了。
君王選妃。
第一個站出了的貴女,是熟人,正是寧毅君的嫡女,顏華小姐。
她跳了一支折腰舞,眾人紛紛讚歎。
楚雲韻看了眼右上方的帝王,他執著酒爵,垂眸注視著杯中半邊殘月,眸光沉沉。
“賞。”淡淡的一個單音,顏華原本因跳舞而有些紅熱的雙頰頓時煞白了一片。
“多……多謝王上。”
開場就失利,令其身後的貴女,也多了幾分忐忑。
難道王上是覺得,跳舞顯得過分輕浮,王上喜歡比較莊重的女子?
之後的幾位貴女,紛紛保守的選擇了弦樂、詩文、書法等進行表演。
然而,她們得到的,也隻有王座之上,那人一個淡淡的頷首。
不是,這王上究竟喜歡什麼啊?
帝王心思,果然難以揣測。
貴女們十分沮喪,但遙遙望一眼男人那俊美無儔麵容,她們又可恥的心動了,勢必要攻下這瓣高嶺之花。
於是,十八般武藝齊齊登場,倒是令眾臣大飽眼福。
心道——
“原來我閨女(妹妹)都這麼牛批的麼?”
有耍劍舞的,有唱小曲的,有一邊跳舞一邊畫麵的,甚至還有說書講笑話的。
貴女們當真是壓箱底的技術都使出來了,奈何君心似鐵,不動如山啊!
直到最後一位貴女表演完她那精湛得可擬百物的口技後,顧明憶正要啟唇,念一句“賞”,卻被扯了扯袖角。
“王上……”楚雲韻看向他的目光,滿是不悅。
這一個賞字若真被他說出口,不僅今日獻藝的所有貴女都成了一個笑話,就連她自己,也會淪為他人笑談。
然而,他這人吧,最不願受人威脅。
帝王唇齒微動,還是那一個宛如魔咒一般的,“賞。”
整個禦園陷入了死水似的寂靜中,諸位大臣可謂是——
如芒在背,如鯁在喉,如坐針氈。
“王上!”少年嗓音清透,上挑的狐狸眼滿是討喜的笑意,“臣今夜所見種種,令臣心中激蕩難平,借趁著這酒勁,便想著鬥膽為王上,獻上一位絕世美人。”
“不知王上,可應允否?”
顧明憶目光微凝,不知許應麟突然提這麼一出是何意,本來宴會都要結束了,他卻橫插一腳。
也罷,且看他玩得究竟是什麼把戲。
“寡人允了。”
“多謝王上,臣保證,這位絕世美人,王上定會喜歡。”少年虎牙尖尖,即便胡亂妄語也不會叫人心生惡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