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亭勻進門之時,蘭娘的飯碗才被收起來,她沒吃幾口,心裡很想多吃點飯,可一吃飯眼淚就掉,最終勉強喝了些湯,秋杏在旁邊看得心裡苦澀,也不忍心勉強她了。
門忽然被人推開,那已經好些日子沒見到的熟悉身影又進來了。
他進來之後便上下打量了蘭娘,而後才問:“你今日覺得如何?身上可有不舒服?”
蘭娘抬起頭平靜地看著他,下意識地輕嗅了下空氣,奇怪,竟然沒有那道熟悉的香味。
她道:“我挺好的。你呢?”
見她關心自己,顧亭勻也放鬆下來,坐在她旁邊把她的手放到自己手心,一整日的疲憊都消散了些。
“你要多吃飯,其餘的事情就莫要關心了,今日都是意外,犯事的下人我都會著人處置。”
蘭娘安靜地任由他抓著自己的手,忽然問道:“你每回去看她,也是這樣抓著她的手嗎?”
顧亭勻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下意識地問:“誰?”
等說完之後他才意識到她說的是誰,一時間兩人都尷尬起來。
蘭娘笑著抽出來自己的手,她也懶得去追究他們之間的事情了,如今她隻想跟他好好談談自己的事情。
“不知道那些人有沒有同你說,小九因為聽說了我受傷的事情,特意來京城看我,他不知道這裡的規矩,直接跳牆進來了,被你夫人瞧見了,她說要等著你處置。顧亭勻,我的傷也好了大半,雖然還沒有好全,但完全可以走路了,我想同你商議,我與小九一道回鄉,如何?”
她問的時候就知道,顧亭勻肯定會不答應,而他也的確是沒有答應。
“不可能。我不可能會讓你回去。你說小九?是我們家隔壁的陳小九麼?他為何會來京城?你與他什麼關係,他要跑這麼遠來京城看你?”
這話說完,沒等蘭娘回應,顧亭勻已經自動梳理出了關於陳小九的事情。
從前他是很少去關注村裡其他人的事情的,可對這個陳小九也是有印象的,那是因為他曾經吃過陳小九的醋。
有一回他從鎮上學堂裡回家,半路上就瞧見蘭娘正推著一輛板車,裡頭裝滿了木柴,陳小九正在車後麵幫她推著。
一邊走,陳小九還一邊提醒蘭娘:“你可注意著山路!實在不行我幫你拉!”
蘭娘大聲回應:“謝謝你了,我自己就能拉得動!小九,今天幸虧是遇見了你啊!”
不知道為什麼,那次他心底莫名就有些酸,上去就借口支開了陳小九,跟蘭娘二人一起把一車柴拉回了家,回到家還一本正經地告訴蘭娘:“你離那個陳小九遠一點,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明白嗎?”
當時蘭娘乖的很,一口答應下來了,後來他便也沒有放在心上了。
可上次他回家之後,與蘭娘在老家成親之時偶然瞥到過陳小九,旁人都喜氣洋洋的,唯獨他臉上失魂落魄的,那不是對蘭娘有意思是什麼?
而如今陳小九竟然追到京城來了。
在那一霎,他心中驀的生出來一絲慍怒。
從前陳小九就時不時地守候在她身旁,他那時候忙於讀書,沒法住時時照顧著她,卻聽父母提到過,那陳小九對他們顧家也十分殷勤。
現在想想,陳小九是為了蘭娘。
他是男人,他比誰都懂,能讓人追到京城的情誼有多深厚,那是一種他都不一定能做到的事情。
越是這樣,顧亭勻便越是不甘,他像是被人戳到了痛楚,眸子裡帶著涼意:“你可知道陳小九對你什麼意思?蘭娘,他是個男人,本應該娶妻生子的年紀,跑到這裡來尋你?他明知道你是我的人,他這是不把我放在眼裡還是與你有什麼情深義重?”
蘭娘坐在燈下,聽到這話猛地一回頭去看他。
他在疑她與旁的男人有什麼情深義重?
哈哈,真是多麼可笑的事情!
蘭娘本想一口承認,可卻想到自己這樣的爛糟事,不能連累無辜的小九,便道:“小九不是那樣的人,他隻是善良敦厚。定然是孫大娘放心不下我,才讓他來尋我。顧亭勻,我要同小九一起回鄉,我不同意給你當妾氏,我想我說的夠明白了吧?你若是疑我心裡有其他人,也沒什麼,畢竟你心裡也不是沒有其他人。但小九當真無辜,他從未對我有任何逾越之處……”
她話才說完,卻察覺顧亭勻已經狠狠地抓住了她的手腕,直接把她拉起來摁到了床上。
男人眸子泛著紅,似乎是氣急了,盯著她低聲責問:“我告訴過你,我心裡隻有你!若我心裡沒有你,何苦這般艱難地把你留在我身邊?若是把你隨意安置了,我的日子不知道會輕鬆多少!”
蘭娘的傷尚未好全,忽然被摁在床上便有一種拉扯的疼。
可她更疼的是一顆心。
她知道,顧亭勻興許也是喜歡自己的,可他心裡更重要的是功名,是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