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杏含淚看著蘭娘,她不知道蘭娘所說的走是什麼意思。
“姨娘,您上次出逃,是沒有瞧見大人是何模樣,他在山下守了七日,幾乎未曾進過飯食,那癲狂樣子實在是可怕,挖地三尺也要把您找出來,您如何走的了?”
蘭娘蒼白一笑:“時日還長,秋杏,人活在這個世上若是輕易認了命,那還有什麼意思?”
秋杏不明白,可心裡卻也隱隱生出來期待。
但現下最重要的便是她們主仆都要儘快養好身子。
秋杏養了一個月,好歹能起身了,身上潰爛的疤痕也都結痂了,而蘭娘的手臂卻仍舊是疼,骨頭的傷與皮肉的傷十分不同,她用了許多膏藥,身上麝香味道極重,隻為了手臂能舒服些,可時常那手臂還是疼得半夜都睡不著。
經過此番磨難,秋杏與她更是心有靈犀,察覺到蘭娘像是又疼醒了,秋杏便會起身去與蘭娘說說話,讓她好受些。
這一個月汪琬雲倒是沒敢做什麼,這一次顧亭勻拿她的丫鬟說事兒,寧兒進了衙門便沒再出來,說是審問到了從前的罪證,直接流放了,年輕女孩兒流放還能有什麼好下場?多是路上便被人糟蹋致死了。
寧兒是汪琬雲自小便使喚的丫鬟,忽然間沒了,她心裡驚恐得很。
可顧亭勻真的這般,她卻有些膽怯了。
如今要緊的還不是寧兒的事情,而是她那腹痛不知道為何發作越來越厲害了,汪琬雲特意去讓人給她娘周氏帶了話,那邊派了個靠得住的大夫特意給她查驗屋中各項用品,以及素日裡的吃食,連帶著顧亭勻讓人帶給她的紅豆糕都一一查驗,可什麼都查不出來。
她這腹痛離奇得很,汪琬雲痛苦難耐,便想著回娘家找她母親周氏給想法子,但在這個時候宰相府卻出了問題。
先是她爹汪栗不知道怎的一把年紀了又養了個外室,等她娘知道的時候殺過去,那外室肚子都大了!
更讓她娘氣不打一處來的是,那外室竟然與當初她爹汪栗的初戀情人長得幾乎一模一樣!
小外室嬌弱蠻橫,壓根不怕殺上門的周氏,出言頂撞幾句,更是口出狂言道汪栗汪大人書房裡牆上那幅畫的秘密隻怕汪夫人到死都不知道。
那幅畫周氏的確不知道是什麼意思,看到過的人很多,但無一人知道那幅畫的含義。
小外室猖狂笑道:“那是汪大人的青梅竹馬所畫,縱然畫技拙劣,可汪大人喜歡!您當年弄死了她,怎麼也沒想到,如今還能有一個我吧?汪夫人,您儘管再弄死我,看看現在的汪大人還是不是像當年那般縱容您呢。”
女子扶著腰,眼中都是嘲笑。
周氏氣得牙根都癢癢,直接讓人上去扒了她的衣裳,拿鞭子往她身上抽。
可這外室絲毫不怕,一邊哭一邊喊:“當初我姐姐與汪大人情投意合,是你橫插一腳,你搶了原本屬於我姐姐的幸福!你這個毒婦憑什麼安穩一生?!”
周氏下了狠手,直打得那外室身下一片鮮血。
等到汪大人匆忙趕來的時候,事情已經無法收場,年過半百的汪栗,看著自己寵愛的女人被自己的夫人糟蹋成了這個樣子,他嗓子裡低吼一聲,顧不得任何了,抬腳就把周氏踹了出去!
周氏哪裡想過汪栗敢這樣對她?當即便回了娘家。
而汪栗如今地位崇高,年紀一把早已站穩腳跟,又怎麼會懼怕早已不如汪家的周家?他著人安頓好小外室,並接回來府裡好生照顧,一眼都不看周氏。
家中鬨成這樣,沒人去管汪琬雲的事情,她焦心不已,簡直如無頭蒼蠅。
這個年就這般慌亂地過去了,甚至大年三十,汪琬雲都是孤身一人在屋子裡坐著的,她打發人去請顧亭勻,隻得了個回複說是大人在忙。
汪琬雲守著餐桌滴了幾滴淚,最終帶著一肚子氣也沒吃飯便睡下了。
顧亭勻的確依舊在書房忙碌,對他而言如今過年不過年沒什麼區彆。
他知道蘭娘不願意理會他,已經許多次了,隻要他過去,蘭娘便當做看不見他,似乎完全把他當成空氣了一般。
即便他說儘好話,拿了無數的好東西過去,她仍舊是這般當他不存在。
有時候顧亭勻也生氣,甚至有一次深夜過去,把她壓在床上親吻她。
她依舊如一塊木頭一樣,一動不動,不反抗也不說話,到最後他隻能挫敗地猛砸幾下床。
大年三十這一晚,蘭娘沉寂許久的心情稍微好了些,廚房送來了幾種口味的餃子,有白菜豬肉的,也有蘿卜羊肉的,還有素餡兒韭菜雞蛋的,她便喊了秋杏金珠一起進屋吃餃子。
金珠搓搓手,眼巴巴地看著蘭娘:“姨娘,您這幾個月怎的就是補不上來呢?臉色越來越差了。”
大把的好東西,參湯,燕窩之類的吃的也不少,補藥也是日日都喝上一碗,可怎的始終都不見好?
蘭娘勉強一笑:“好不好的有什麼要緊,人各有命。今兒過年,我給你們每個人都包了封子,望你們日後都順遂平安。”
每人一隻荷包,裡頭塞的是素日顧亭勻著人給她送來的銀子。
這是蘭娘第一次給人壓歲錢,其實她從前在老家也很少能見到這樣多的銀錢,如今銀錢多的是,但拿在手裡,完全沒了以前高興的感覺了。
金珠秋杏拿了壓歲錢都高興的很,幾個人都立即說些祝福的話。
“也祝姨娘身子越來越好!”
秋杏抿唇,微微一笑:“祝蘭姨娘心想事成。”
蘭娘衝她一笑,二人心領神會。
屋子裡幾個人在吃餃子,顧亭勻就在外頭廊下靜默地站著,等到幾人吃完出來看到他嚇了一跳,顧亭勻揮揮手,抬腳走了進去。
果然,蘭娘在看到他的時候神色又淡了下來,他也都習慣了,走過去站在她身旁。
“過完今日,來年便是新的一年了。最遲年底,一切都會好了。”
蘭娘聽不懂他說什麼,但心裡卻在算著,自己這身子最近越來越差,睡著的時候越來越久,按照她的推測,隻怕撐不過半年。
顧亭勻伸手輕輕握住她胳膊:“可還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