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娘與淞姐兒幾日不見,小姑娘在外祖母這裡玩的儘興,見到親娘倒是也高興的,摟著蘭娘又親又抱。
一家子聚在一起樂嗬嗬的,隻有阮夢知走到門外聽到裡頭的笑聲,腳步頓了下沒再進去。
她自打被休之後時常被人指指點點,日子難過極了,但最重要的是母親宋氏也待她極為冷淡。
甚至宋氏發話:“你若在家裡生活也不是不行,隻是你終究虧欠了你姐姐,她在的時候你便莫要出現了,否則.....你便去咱們家鄉下的田莊去吧。”
說這話的宋氏讓阮夢知覺得很陌生,可卻也沒有什麼辦法,最終隻能忍了下去,她如今真的無路可走。
蘭娘來了,這門她便不能進去了。
無人知道阮夢知在外徘徊了多久,她淒楚地想,若蘭娘沒有回來,這個家裡被寵愛的小姐還是自己吧!
直到阮夢知離去之後也無人知道她來過。
蘭娘抱著孩子陪爹娘說話,阮征鴻棋癮上來非要拉著顧廷勻下一把棋,二人便去了外頭的院子。
阮老爺往外看了看,又與蘭娘說了幾句話道:“你可知道姑爺在朝中之事?他如今許多地方都與從前不同,皇上對他頗為失望,昨兒甚至斥責了他。”
蘭娘心裡一驚。
她知道雖然顧廷勻能力卓越,但這終究是天子的土地,若是真的得罪了天子,那還有什麼活路可言?
可顧廷勻一向是謹慎睿智的,又怎會得罪了皇上?
沒等蘭娘開口去問,她爹已經發話了:“今日青州不斷有信傳來,那邊河流連著決堤,大雨下了兩個月不止,許多人流離失所隻能挨餓。皇上派了官員前去,去之前也讓蘊之好生叮囑安排過,可誰知道派去的人見當地水患遠比信中所提要艱險複雜,寧肯被責罰也要回來。一時間青州竟成了一個無人敢去之地,可那裡住著大批的我朝百姓,皇上又怎會放任不管?”
蘭娘聽到這就已經大致明白了。
她接住了父親的話:“皇上要他去,他不肯去,是不是?”
阮大人歎息:“朝中上下皇上之所以對蘊之青眼有加便是這些年他所辦成的那些棘手之事,旁人不敢做的不會做的他都敢都會。可如今他卻直言道自己身子大不如前,恐怕擔不起此番重任。皇上麵上不能勉強他,但心裡大為光火,當即臉色都變了....”
阮大人兩手一攤:“我瞧蘊之身體也恢複得不錯了,為何他就是不肯走青州這一趟?如今那邊百姓流離失所民不聊生,隻怕過不了多久那些災民撐不住了便會死傷無數,更有甚者瘟疫起義比比皆是!若蘊之願意前往,我也可以隨同,能解決好這件事可比什麼都強呀!”
他一心裝的都是百姓與政績,都沒有察覺旁邊宋氏眸子裡的擔憂。
而蘭娘卻明白,顧廷勻與她爹不是一樣的人。
他現在把一切都放在她之後。
若是從前隻怕他也願意去青州,甚至是非去不可,因為他讀書便是要平天下不平之事,宛如阮大人一般,見到百姓過得不好恨不得把自己掰碎了喂給百姓吃。
但現在卻不一樣了。
蘭娘垂下眸子,仔細思考了一番說道:“爹,等回去我幫您問問他。”
阮大人立即點頭:“此事並非是為了在皇上跟前邀功,而是那些災民的命等不了了,我們既為百姓父母官,便要做該做的事情,否則我這心裡是一日都不得安寧!”
蘭娘與顧廷勻在阮家吃了午飯便帶著孩子回了顧府。
路上二人逗著女兒玩,並未想其他的。
快到家時淞姐兒在母親懷裡睡著了,顧廷勻費好大功夫才把她弄到自己懷裡,蘭娘被枕得胳膊都酸軟了,下車時隱隱覺得自己肚子也有些疼。
她下了車想著喝一碗茶休息休息再與顧廷勻說話,可誰知道茶還沒有喝幾口,便覺得肚子更是異樣。
這一回,蘭娘不再是從前那未經人事大大咧咧的人了,她幾乎是瞬間想到了一件事!
雖說二人有了淞姐兒都不想再要孩子,平日裡避子湯之類的法子都在用,可這世上本就沒有完全的避子方法,他們又總是膩歪在一處,原本想著都這麼久了也不會出意外,應當就不會有事了,可誰知道,這不還是出事了麼!
蘭娘鎮定下來悄悄探了探自己的脈搏,起初隻是懷疑,可等聽到脈搏跳動之後卻有些心情複雜了。
她的確是有孕了!
當初生產很痛,但後來她時間一久忘了大半,偶爾也想再生一個,但她著實沒有真的考慮好。
而今日父親同她說那些話,分明是希望她勸說顧廷勻前去青州。
青州水災嚴重到了什麼地步蘭娘也猜得出來,皇上撥了那樣多的餉銀卻都無人敢去,足以說明這件事困難到讓人不敢接。
顧廷勻想不想去?他是真的隻想在家陪著妻兒嗎?
蘭娘轉頭看向顧廷勻,他正站在一麵牆的跟前,安靜地看著牆上的一幅地圖,修長的手背在身後,手指微微動了幾下,看似無意,但蘭娘知道,他的眼神定格在青州所屬的那塊地。
蘭娘心中微微帶著酸澀。
她何嘗不想與顧廷勻長廂廝守,但人活一世並非可以隻顧著情情愛愛。
家國需得有人相守,這世上有吃飯的人便有做飯的人,若是大家都不做飯,誰能吃得到飯呢?
唯有天下安定,他們以及他們的子孫後代才能有更長久的幸福。
她走過去握住他手,問他:“勻哥,你在看什麼呢?”
顧廷勻低頭看著她,溫柔一笑:“沒什麼,見你在喝茶,我隨處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