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家人口少,樹木花菜種植得極多,院子又大,本就顯得十分清幽,那樹葉子做的笛子吹奏出來的曲子本就隨意,不過是江棉棉隨口吹奏出來的,且又刻意壓低了聲音,家中下人們倒是都沒有注意到。
此時夜深了,顧明願才從外頭回來,他沒敢再去打擾父母,匆匆拾步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因為時常回來的很晚,且又喜靜,顧明願住的是家裡最偏僻的一處院子,恰好挨著江棉棉住的院子。
他站在幾棵香樟樹下,聞得到香樟樹葉子在深夜散發出來浸潤著露水氣息的香味,那似有似無的笛聲飄來,整日繃著的疲憊感忽然就消散了。
顧明願在原地站了許久,直到確認聽不到那笛聲了才回了自己院子。
可這個晚上,他沒有在書房忙到太晚,而是腦子裡時不時地飄起來那清淺略帶哀傷的笛聲。
自小,他崇拜父親,便拚儘全力希望成為父親那樣的人。
可後來才知道,不是所有人都能吃的了他父親所吃的苦,他就算是拚儘全力,似乎也並不能達到父親那般優秀,因此他更為努力,總怕丟了父親的人,辱沒了自家門楣。
自有記憶起,他便在努力地讀書,努力去克服那些困難又複雜的問題,不停地學習,思考,追逐著太陽一般的父親。
就算是學習笛子等讀書之外的事情,也是為了成為一個優秀的人,他從未這般真心地為音律而覺得感動,快樂。
那種心弦被撥動的滋味,他無法說出口,即便是說出口,也不會有人信。
而後幾日,顧明願每日都會經過那裡,偶爾還是會聽到那樣的笛聲,他也說不清是什麼樂器發出來的,詢問旁邊的隨從,他們卻都道沒有聽見過。
而這些日子,也發生了一些他沒有太在意的其他事情。
比如他送去洗衣房讓那些婆子浣洗的衣物忽然就變得比之前更乾淨了,他讀書寫字袖口總會碰到桌子,又喜歡穿舊衣裳不愛換新的,下人們不敢輕易去換,從前他就時常穿著袖口有磨損的舊衣裳,可近來那袖口的磨損卻不見了。
顧明願起初以為是衣裳被人換了,但仔細一看衣裳並未曾被人換了,隻是袖口磨損的地方被人小心地以重織的法子補救了,那補救的簡直跟原本好好的時候一模一樣,不知道是花費了多少的心思。
而最關鍵的是,這衣裳不知道是用了什麼東西洗的,清香淡淡,宛如帶了什麼草木的味道,他很是喜歡。
此外,小廚房來送吃食的頻率也更高了,隻要他在家,便總有人端來些吃的問他要不要用。
起初顧明願很忙不願意去吃,放冷了也不管,到後來偶然嘗了一次,覺得有一道桂花酒釀圓子很是不錯,便用了一碗,到後來隔三差五便有人來送。
他隱隱覺得家裡似乎哪裡不一樣了,卻又說不上來。
這一日,他總算是得空陪父母一起用了一道午飯。
飯桌上,他見到了那個父母收養的義女,那女孩兒瘦弱不已,坐在飯桌上卻不大吃飯,始終低垂著腦袋不肯抬頭看人。
顧明願淡淡掃一眼也沒在意,家裡那麼多人在意這女孩兒,並不缺他一個。
他本身也不是一個願意對女孩兒多熱絡的人。
可誰知道他娘就開口了:“明願,娘的話你都不聽了是不是?你可曾為你妹妹準備禮物?”
顧明願一頓,他還真的沒有準備,完全忘記了這件事。
為表聽他娘的話,顧明願解下來身上的一枚玉佩說道:“這玉佩乃是太子送我的,戴在身上可保佑身體安康,福運連連,娘,兒子便把這枚玉佩送她吧。”
蘭娘聽了直搖頭,又氣又好笑,誰不知道太子最喜歡送顧明願玉佩呢?顧明願類似的玉佩不知道幾枚了,這並不算稀罕物。
但若說不是稀罕物,卻也是當真值錢的,且顧明願也戴在身上,算是很看重江棉棉了。
她便笑著接過來:“好吧,棉棉,快謝過你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