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靜淞對醫術十分地癡迷,她不僅師從於她娘,更喜歡四處去拜師,見識不同的大夫治病的不同方式。
這姑娘光是師父都拜了許多位,其中她還要拜陸回為師父,卻被阻攔住了,因著蘭娘與陸回也算是師徒,那樣就亂了輩分了。
可顧靜淞又不願意隻跟著自己的娘學習,她知道她爹很疼愛她娘,每每她在拉著娘問問題的時候,爹都會來把娘帶走,她都還沒有問完呢!
最後,她隻能自己想法子,比如去陸大夫那裡求學,她娘擅長疑難雜症與女科,陸大夫那邊則是擅長各種常見的疾病,加上陸大夫為人和氣,陸夫人也溫柔可親,她倒是也很喜歡陸家。
顧靜淞眼中沒有男女老少,隻有學問比自己深或者比自己淺的人,陸回去太醫院當值不在家的時候,她有時候也會去,去陸家看醫書,研究陸醫生寫的一些藥方子。
這就難免會遇到陸康,陸康始終都在家裡的藥房忙碌,給許多求上門的病人看病。
有一次他正看呢,顧靜淞皺眉上來插了一手:“他這病是內虛外熱,你給用的藥不對,見效又慢!”
陸康倒是也沒生氣,隻是歎氣說道:“他的確是內虛外熱,但這個藥也沒有用錯。”
顧靜淞瞪大眼睛:“這還沒用錯?”
陸康把那病人安撫好,藥方子遞給人家便讓人走了,顧靜淞立即要追上去告訴那人那藥方子不對,可陸康攔住了她。
“他這個病至少要吃兩三年的藥,若是把明胡換成紅薑,就要多花五倍的銀子,他家有三個病人都要吃藥,且這個男子自尊心很強,是不願意接受旁人施舍的,他就是要吃明胡。我想了想,明胡雖然見效慢,但也不是無效,這麼吃下去也是能好的。”
陸康的確是想幫助這個人的,但因為那人不接受,而他陸家其實也不算十分富庶的,經常會接濟一些日子過不下去的窮人,這人相對來說不算是到了窮途末路,他既然不願意,陸康便也沒勉強。
可顧靜淞怔怔地看著那人的背影,忽然提起了她的爹爹。
“我爹腿上有舊傷,從前路都不能走,後來能走路了,一到陰天下雨便會疼得止不住,這人也是腿上的疾病,定然也很痛苦吧!陸康,不如我們告訴他這裡有一些成色不好的紅薑,而後以明胡的價格賣給他?如何?”
陸康一頓:“倒是可以,但他自己對藥材也有些認得,若用好的紅薑冒充次的他定然也不要的。”
顧靜淞直道:“無妨,這個交給我。”
當時陸康也沒放在心上,可幾日之後顧靜淞當真尋到了不少成色看起來不太好的紅薑:“這些紅薑成色不太好,但效果肯定還是比明胡要好,等他下次再來,你交給他好不好?”
陸康當時在忙,可還是抽出空來從少女手中接過來那一包紅薑,的確看上去成色都不太好,也不知道是湊了多久才湊到的。
他再看看顧靜淞,她這會兒神情認真,毫無努力與人爭辯時的囂張跋扈。
而她也當這是一件很小的事情,才把紅薑交給他轉頭就去看藥方子,過一會兒又轉頭問他:“這裡為什麼要加決明子呢?還有這裡,我記得陸大夫說白冬草是有毒的,一定要用白冬草麼?”
陸康便耐著性子與她討論起來,顧靜淞仿佛不知疲倦一樣,非要把一個問題都挖到深處。
他們便就這樣時不時地見一麵,但每次都是圍繞著醫術在忙,也從來不說其他的。
可後來有一次,陸康瞧見顧靜淞哭了。
她來了陸家沒一會兒,就躲在藥材屋子的一角看醫書,看著看著就落淚了,但很快又擦掉,低頭去記筆記。
陸康一愣,在那一刻心情有些複雜,起身去了外頭,把方才在院子裡的丫鬟都喊了過來。
“方才顧小姐來的時候你們可瞧見了什麼?”
幾個丫鬟麵麵想覷,最後還是個婆子出來了:“少爺,方才是碧玉跟香桃小聲議論,興許是被顧小姐聽到了,老奴已經罰過她們了。”
陸康皺眉:“她們說了什麼?”
那婆子也有些羞愧了:“她們兩個不懂規矩的,私下說顧小姐,說顧小姐總是來陸家求著跟陸大夫學習,可實際上醫術也不怎麼樣,壓根比不上您。”
陸康立即斥責:“休的胡說!她才十二歲,又是閨閣女子,對醫術癡迷因此四下求學,她醫術如何你們又怎會知道?碧玉香桃一人去領二十個板子,再胡說便發賣了出去。”
從那日起,陸康時常邀請顧靜淞一道給人治病,時不時當著外人道這位小姑娘瞧著年紀小,但醫術精湛,是位好大夫。
實際上顧靜淞的確對醫術了解得已經不少,雖然年紀小,但已經比尋常市井裡頭的大夫更厲害了,尤其她對待病人態度十分和藹,漸漸的,許多人都喜歡找她看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