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猶豫,繞到花園,徑直走向後麵的彆墅。
他離開不到一年,鹿家的花園已經有了不小的變化。
原本花園中最顯眼的緊靠著二樓的榆樹已經被砍掉,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嬌嫩的薔薇花叢,薔薇在旁邊景觀水池的襯托下更加嬌豔,沒了高大喬木與樹葉的遮擋,二樓落地窗采光好了很多,透過半遮掩的淺灰藍絨製窗簾可以看到畫架。
那原本是他的房間。
現在應該是被改成畫室,鹿與寧的畫室。
鹿予安腳步停滯一瞬,但很快他僵硬的扭動了腳踝,大概是因為血液循環不良,腿部有些麻木,他才會覺得剛剛邁不動步子。
“二哥。”聲音從花園的另一側傳來,驚醒了鹿予安。
他白皙的臉上幾乎是立刻就皺起眉,他太熟悉這個聲音。
果然鹿與寧穿著白色西裝,外麵穿著同色羊絨大衣,一路小跑從他身後走來繞到他的前麵,小鹿般棕色眼睛驚喜的看著鹿予安,氣喘籲籲伸手攔住他的去路:“二哥你終於回來了!我們都很擔心你。”少年聲音中清亮帶著軟糯,極容易讓人生出好感。
鹿予安攏了攏自己衣服,眉頭微顰,懨懨的說:“讓開。”
在鹿與寧麵前,他從不掩飾自己對他的厭惡。
他是真的狹隘,沒有辦法接納鹿與寧,他也並不覺得這有什麼問題。
不是所有人的關係都能是朋友。就像那麼多人討厭他一樣,他為什麼不能討厭鹿與寧。
鹿與寧受傷神情轉瞬即逝,鹿予安的冷淡非但沒有勸退他,他反倒像是怕鹿予安跑走一般,反而還上前一步,擋在鹿予安前麵,更加堅定:“二哥,你知不知道我們有多想你,你這一次回來就不要再走了好不好——”
鹿予安卻不想與他多說,轉身就要走。
鹿與寧連忙要去拽他的手臂,但撲了空,沒有站穩,整個人朝一邊滑過去,
鹿予安皺眉伸出手,想要去拉鹿予安。旁邊是景觀水池,冬天的水是刺骨的,鹿與寧身體不好,要是掉下去,肯定會大病一場。
他雖然討厭鹿予寧,但是並不屑於用這樣的手段。
隻是他還是晚了一些。
噗通一聲,鹿與寧半個身體已經落在了水裡。
連帶著他,都摔倒冰水裡,水池冰涼刺骨的水讓他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他還來不及多想什麼,背包就掉在了水裡。
鹿予安顧不上摔在水裡的鹿與寧,快速爬起來,將水中的背包撿起,拉開拉鏈,拿出裡麵的畫,確認包裹好的畫完好。
工筆畫是不能碰水的,好在因為畫外麵的包裹,內部的畫並沒有事。
他剛剛放下心來。
“鹿予安!”帶著怒氣的責問聲傳來。他其實並不能分清楚聲音的方向,狼狽又滑稽的左右四顧,才看到從彆墅大門怒氣衝衝的父親。
鹿予安整個人動作一頓。
幾步外,鹿正青胸膛劇烈起伏,大步朝他們走來,銳利的眼睛盯著他質問:“你剛剛做了什麼?”
鹿望北的旁邊年輕英俊的男人更是沒有了一貫的沉穩,顧不上冬日的池水,一腳踏進水中,將狼狽的鹿與寧扶起來。
與鹿予安擦肩而過的時候,他匆匆的冰冷一撇,讓鹿予安如墜冰窟。
鹿予安嘴裡哥哥兩個字,還沒有說出口,就消散在空氣中。
“哥哥,我沒事。”鹿與寧被哥哥抱起,煞白的小臉反而朝鹿望北安撫笑笑,“你們彆擔心。”體貼又乖巧。
鹿望北小心將鹿與寧從冰水裡抱起,放在水池邊,冷冷的聲音卻帶著遮掩不住的關心:“你的心臟手術就在下周,要是生病怎麼辦?”話還沒有說完,還帶著他餘溫的外套已經披在鹿與寧的身上。
過大的羊絨外套襯的鹿與寧格外的小,他卻衣服裹緊狡黠笑笑:“哥哥會照顧好我的嘛。”俏皮的話讓鹿望北緊皺的眉毛也鬆了鬆。這樣懂事乖巧的弟弟怎麼可能不讓鹿望北心疼呢。
鹿予安麵無表情收回目光,保護著懷裡的包裹,僵硬近乎笨拙的從水池裡爬了出來。
濕淋淋的衣服上冰冷的水滴成串,順著流淌在地上,寒風吹來把最後一絲溫度帶走。
鹿正青深黑西裝下的襯衣劇烈起伏,一貫風平浪靜的臉上因為盛怒青筋浮現,他大跨一步,作為父親寬大的脊背幾乎可以將鹿予安整個蓋住。
鹿予安深色的眼眸看著鹿正青,沒有血色的嘴唇微不可查的動了動,父親兩個字還沒有來得及說出口。
下一秒,啪的一聲,聲音清脆。
鹿予安猝不及防歪過頭,整個人因為踉蹌一步,消瘦的少年扶住欄杆才穩住身形,幾乎是立刻他白皙的臉上浮起紅痕,被寶藍鑽石袖扣劃傷,細密的血絲迅速的從傷口處滲出,雪白的臉上顯得格外觸目驚心。
毫無疑問,傷的很重。
鹿正青並沒有想到自己憤怒之下的一巴掌有這樣的效果,他身體本能想要朝鹿予安邁步,但他隻是微不可查動了動,很快又強行按捺住,站在原地不動,目光落在鹿予安的傷口上,生硬命令:“向寧寧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