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千亂軍起事,她一個女人,就如汪洋之中的一條小舟,能不被狂風大浪掀翻,就已經是極其幸運的事了。
東哥潛藏了下來,她還有希望。她知道,從前明朝的官員不是沒有人對高淮下過手,想殺他,但最終,高淮都化險為夷。
那個身上少了一樣東西的男人,他很聰明,非常非常的聰明,他提出來對付建州的辦法,也十分的有效睿智。
隻要這些措施繼續實施下去,用不了三年五載,奴爾哈赤就得領著他的族人們用木棍抗擊對手。而到時,那些被建州征服的部落們也會一一脫離建州,沒有了羽翼的奴爾哈赤,離死也不遠了。
東哥相信高淮這一次也一定會安然無事。事變發生後,她躲在漢人百姓之中看到了帶著三個隨從進到山海關內的魏良臣。
從那些士兵口中,東哥得知這少年是漢人皇帝派來的天使。當時,她很好笑,皇帝派一個少年過來有什麼用。
不過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讓東哥有些看不懂了,那些嚷著要殺死高淮的亂軍竟然對這個少年的話言聽計從,不但回歸了各自軍營,還開放了關禁。然後,她得知了漢人的皇帝已經下旨鎖拿高淮。
幾乎是下意識的,東哥將這一切都歸咎在了魏良臣身上,她認定這個少年向皇帝進了讒言,致使高淮被抓。
憤怒之下,她偷偷跟著這少年來到了寧遠中前所,在這家軍驛,她終是找到了機會。
她要殺了這個少年,替高淮報仇。
不論高淮是死是活,又如何玩弄過她,對方都是真心的替她在籌劃。
東哥對高淮,是感激的。她是女真女人,女真女人講究的是快意恩仇,你對我好,我就對你好。你對我壞,我就一輩子記著你。
高淮幫過她,她就要幫他。
哪怕殺了這個少年,還是救不出高淮,東哥至少會覺得心安。
她努力了。
隻是,她沒有想到,這個少年竟然會說自己是和高淮一夥的,還是漢人皇帝的奴才。
這讓東哥改變主意,無論是她的父兄,還是奴爾哈赤,有時候奴才說的話他們是聽的。
高淮就是漢人皇帝的奴才,正是因為這個身份,他才能在遼東風聲水起,連李成梁都不得不讓著他。要不是高淮受了自己的誘惑,想辦法對付奴爾哈赤,李成梁是不會動他的。
“怎麼救高伯伯,是我的事。”良臣很認真的對東哥道,“但是,我想知道的是,高伯伯是怎麼答應你,又如何替你對付奴爾哈赤的。”
“高淮對付那個外來人的辦法,很簡單。”東哥輕聲笑了笑,“讓他們賺不到錢。”
“賺不到錢?”良臣愣了下,東哥說奴爾哈赤是外來人,這一點他是認同的。
因為葉赫部連同哈達、輝發、烏拉四部其實是蒙古人和遼東土著女真的結合體,而奴爾哈赤的建州女真卻是外來戶,他們是從更北邊的地方遷移到遼東,以難民身份被明朝接納安置在遼東的。
所以,遼東女真各部之間持續的戰爭,也就是奴爾哈赤所謂統一女真的戰爭,其實是遼東的土客之爭。
這場戰爭,一開始也許是李成梁為了打壓日益壯大的土派而扶持客派刻意引起的,但是,誰也沒有想到,事情最後會失控。
客派做大,徹底壓製了土派,最後,連裁判也給收拾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