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都司府外,他見到了沈煉。良臣到了沈陽後,沈煉就帶著他的人回了帥府,此時陪著的人正是現任遼東總兵、李成梁五子李如梅。
相比大哥李如鬆,李如梅的名聲並不是太顯,但良臣這些日子卻聽過好多次,且都是從同一人口中說出。
這人就是他的便宜老師楊鎬。
楊鎬對李如梅真的是讚賞無比,因為早在十幾年前,他和李如梅就是一對好搭檔。
據蔣方印私下對魏良臣說,萬曆二十五年的時候,楊鎬和李如梅在沒向總督和巡撫請示的情況下,私自出兵奔襲蒙古炒花部,結果雖然戰敗,但二人卻因此達成了深厚的“友誼”。
後來朝鮮蔚山之戰,明軍兵分三路進軍,李如梅負責左路。日軍潰敗,結柵頑抗,明軍連破兩柵,逼近最後一柵,勝利就在眼前。關鍵時刻,楊鎬為了不讓彆人的功勞超過李如梅,不惜放棄絕佳的進軍機會,鳴金收兵。
戰場上的戰機稍縱即逝,日軍由此獲得寶貴的喘息時機,援軍趕到,最終導致明軍大敗。敗退之時,楊鎬和李如梅都很狼狽,李如梅還從馬上摔了下來,傷了手臂,留下比較重的殘疾。
良臣偷偷瞄過,李如梅的左手好像真的有點問題,不像正常人那樣擺動。因為這些“友誼”,楊鎬對李如梅自是無比欣賞,和對李成梁的態度判若兩人,這可能跟楊鎬知道李如梅和其父性格不同有關。
沈煉肯定已將魏良臣所有事情向李如梅透了底,加上對魏良臣的來曆十分清楚,又有楊鎬的麵子在,所以李如梅隻是簡單的和他點了點頭,便將良臣帶到了父親李成梁那裡。
陡見這位老太傅時,良臣可是真被嚇著。
李成梁真是老了,老的不但滿臉老人斑,皮膚也呈蠟黃色,額頭上的皺紋都能塞進銅板。
但彆看人老,話一出口,良臣就知道老狐狸就是老狐狸。
李成梁根本不說洪太主一行入邊是什麼性質,也不說百戶趙國安被射殺之事,更不提什麼邊功。隻說建州如今公然喧兵,邊境守軍草木皆兵,人心惶惶。為了安定人心,也為了避免刀戈一起,百姓受苦,他思來想去,唯有叫魏良臣這個當事人去建州賠罪,才能將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我遼東百姓都能為舍人建生祠,舍人為我遼東百姓去向建州賠個罪,當不是難事吧。”李成梁的聲音不大,但是聽著很是清楚。說完之後,側頭向邊上的痰盂吐了一口毯,再用白帕擦拭了嘴角。
良臣當然不願去建州送死了,他聲正辭嚴的表示洪太主一行是作亂,是入寇,他為國平亂絕無過失。更強調奴爾哈赤此舉是造反,遼東都司此時要做的不是由他這個副使去賠什麼罪,而是應該馬上調動大軍鎮壓叛軍。
“軍機大事,豈能輕言而定!”李成梁如何會為魏良臣說動,他冷笑一聲,眯著眼睛盯著魏良臣,“如老夫沒有記錯,魏舍人的本差尚未完成吧,不妨趁此一並辦了吧。否則陛下那裡,怕也是不高興的。”
良臣頭大,心下暗罵這老狐狸,他的本差是什麼,就是去建州和奴爾哈赤商談有關欠款的事。李成梁現在抓住他本職工作還沒辦,他還真不好說什麼。
良臣悶聲悶氣的回到驛站,楊鎬早就讓蔣方印等著他了,見他回來,趕緊將他帶到楊鎬那裡。
“他怎麼說?”楊鎬嘴裡的“他”肯定是說李成梁了。
良臣悶聲道:“他非要我去建州賠罪。”
楊鎬“噢”了一聲,微一點頭:“這件事,李成梁想必已經上書朝廷,他的奏疏中肯定會將責任推到你身上,若朝廷發文,屆時你不去也得去。不過你也不用太過擔心,為師也已上表,陛下向來英明,當不會使你涉險。”
聽了楊鎬的話,良臣稍稍安定些,這便宜老師關鍵時候還是靠的住的。接下來幾日,良臣就躲在驛站中,李成梁那裡派人來催過幾次,都被楊鎬擋了回去。
不過良臣倒也不是就這樣乾等,他叫鄭鐸去找熊廷弼,可是鄭鐸回稟卻說熊廷弼前些日子去了義州。
沒有熊廷弼援手,良臣覺得自己不能出去單乾,也不能乾等,沈陽畢竟是李成梁的地盤,縱使有楊鎬在,萬一李成梁急眼了,怕楊鎬不定就能護得了他。
於是,他準備去楊鎬告辭,借口回京運作舒爾哈齊告狀之事。他在楊鎬眼裡是貴妃的人,和內廷有聯係,這件事他親自去督辦,肯定保險。隻要把李成梁扳倒,建州那裡,誰還能逼他去!
可未曾想,這還沒來得及走,北京就來了個催命鬼。
兵科給事中熊明遇可以說是風塵仆仆趕來的沈陽,進城後的第一件事,熊明遇就代表兵部尚書李化龍催促魏良臣馬上隨他一同前往建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