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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卻未暖三人。
今兒真是年三十,打明天起,就是萬曆三十八年了。
耳畔的爆竹聲還在響著,伴隨著孩童拍手的歡笑聲,草垛中的三位老公,卻沉默了。
趙進教流下了眼淚,他想起了小時候他爹抱著他放爆竹的場景。
時光匆匆,一晃,就四十年了。
他爹早已過逝,而他,卻淪落至此。
沒有人想著他,沒有人關心他。
有的,隻是身邊的兩位難兄。
徐應元傷感的歎了口氣,彆人家忙著過年,熱熱鬨鬨,喜慶無比,他們三卻躲在這草垛中忍饑挨餓,怎麼想,這心都酸痛的很。
“大過年的,倒是沒有酒咧。”
二叔拿手撓了撓耳旁根,耳朵叫凍著了,沒事就癢,這再叫草葉子刮了刮的,更癢。
“嗯哪。去年三十晚上,我們哥三可是喝得夠勁,老三險些沒喝過去。”徐應元舔了舔嘴唇,叫進忠老哥一說,酒癮倒上來了。
“二哥也沒好到哪去,要說酒量好,我就服進忠老哥。”說話時,趙進教把手往棉衣裡伸了伸,儘可能的貼著肚子。那裡,暖和。
“要說喝酒咧,你們都不行,我打小就偷我爹的酒喝,為此沒少叫他揍,我記得有一回,我和我大哥又偷爹的酒喝,喝多了才發現酒快沒了,我和大哥可愁壞了,後來…”二叔說著,突然嘎的止住了。
徐應元一愣,道:“昨的,老哥?”
“老哥想家了唄。”
雖然看不見,可趙進教依舊聽到邊上的進忠老哥似乎抽泣了一下。
二叔是想家了,離家二十多年,今兒又是除夕夜,合家團聚的日子,他能不想麼。
“誰個不想家噢,但凡是有個手藝,有個奔頭,哪個願意當老公。”徐應元苦笑一聲,爾後寬慰二叔道:“進忠老哥,你還算好的了,你大哥都曉得叫你侄兒到京城來看你,我們呢?死了都沒人知道。”
良臣來京看自己的事,二叔可是跟兩個把兄弟說過好幾次,每回說到,都興奮異常。
“我那侄兒可是一表人才,以後若有機會,可得讓你們認識下。”
二叔平複了心情,忍不住在想這會大哥和兩侄兒是不是正在拜祖宗,祖宗瞧著了,是不是會說昨老不見小二子的。他這些年都去哪了,到底在做什麼啊。
許久,二叔在心裡深深的歎了口氣。
他對不起爹,對不起大哥,對不起老魏家的列祖列宗啊。
院子裡的爆竹聲總算是停了,聽聲音那家人似乎進屋守歲去了,隱隱聽著有孩童在要壓歲錢。
外麵的雪好像停了,但風依舊很大,“呼呼”的吹著,從小孔和縫隙中往草垛子裡灌,凍得哥三直哆嗦。
“彆人當老公,我們也當老公,可當老公當到這份上,進忠老哥,你說咱們的命是不是真孬的很,要不然,怎就沒咱的福氣呢?”徐應元嘟囔了句,他真是不甘心。
“富貴有命,生死在天,想那麼多做什麼。活著,就挺好。”趙進教動了動腿,老屈著,難受。
徐應元卻幽幽道:“咱們還有活頭麼?”
聞言,趙進教沉默了。
是啊,他們身無分文,離目的地還有幾百裡路,真的還有活頭麼?
“莫想那麼多了,咱們不是還活著麼,天塌下來高個頂著,先睡吧,等天亮了,總有辦法。”二叔心裡比兩位拜把兄弟更愁,可嘴上卻要這樣說,他怕自己再喪氣的話,哥三真的沒活路了。
“那倒也是,那些秀才們說什麼船到橋頭自然直,咱們現在是沒法子,說不得天亮就有貴人相助咧。”徐應元自我安慰。
“成呢,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