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學忠?
一個很熟悉的人名。
良臣下意識收住腳,看向那叫潘學忠的監生。如果他沒聽錯,這個小郎君就是吳秀芝天天掛在嘴邊的“我家潘郎”了。
這“潘郎”端的是厲害,十四歲連考縣試、府試、院試,是肅寧縣有史以來公認十年之內必能中舉的第一人,是一個肅寧縣人在外一提起其名就為之驕傲的少年俊傑。
甚至可以說,潘學忠這個名字,代表的是整整一代肅寧人的希望。
就連良臣他爹魏進德在家裡都和兩個兒子說過潘家小郎君的能乾。吳夫子更是在課堂上幾次將自家這個女婿的事跡拿出來激勵他的學生們。
這一切,隻因為,肅寧縣已二十多年沒有出過舉人了!
在一個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時代,一個舉人對於一個窮縣,意義太重要,太重要了。
曾幾何時,潘小郎君是魏良臣隻能仰望的存在,是一個他被羞辱之後發誓要與其做道友的存在。
如今,這個人活生生的出現在了良臣麵前,不能不讓他萬分感慨。
當初,他和吳秀芝那個小娘皮說過,要和潘學忠做同道中人。現在,卻是大道朝天,各走一邊了——成了“公公”的良臣,拿什麼和人家潘小郎君做道友呢。
要還是魏舍人,或許能和潘兄一起意氣風發的指點江山,暢飲江湖,進而合家交好,有機可趁。
魏公公?
隻怕連門都進不去。
良臣心裡有點酸,吳秀芝畢竟是自己小時候就幻想的對象,雖然知道她和潘學忠有婚約,但當這門婚事終於要成真,心裡難免還是有些不好受的。
問世間,有什麼女子能比得上老師家的女兒更讓人動心?
問世間,又有什麼比看著老師家的女兒出嫁更讓人傷心。
小娘皮要做新娘,新郎卻不是他。
良臣暗自神傷,腦海中不禁浮出那日與吳秀芝同乘一車回鄉的點點滴滴,想著那黑夜之中小娘皮身下傳來的流水聲,思緒頓時萬千。想著想著,要和潘小郎君打招呼認老鄉的念頭也是煙消雲散。
道友做不成,老鄉也沒的做。
無利不起早,魏公公不想自討沒趣,或者說不想自尋煩惱。
天高任鳥飛,小娘皮這條道既然沒法走,索性就讓人家去走好了。總是把彆人的道走了,實在是過於缺德。
隔壁老王也好,小魏也好,於世俗道德而言,都是下作的,裝豬籠沉塘理所當然。良臣終是一個有著自身價值觀,道德觀的兩世人,看開了,想開了,也就沒什麼好鬱悶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