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爪牙打著魏閹旗號,個個高頭大馬,到處說什麼奉旨辦差,捕拿通倭走私人犯,四處募人告密,與地方屢屢衝突。
數日間,便有商戶十餘家遭了難,不是家主被拿,就是商鋪遭封。
爪牙橫行同時,魏公公大張旗鼓巡行至揚州運河,在運河邊好生看了半天後,便令繼續出發。
後每至一處,魏公公儀仗必旌蓋車馬、旌旗招展。
前有三十六披甲騎士,後有七十二執刀銳士,兩側是馬隊,隊尾則是一營持火銃官兵。光武裝犬牙輩就千餘人之眾,一路行去,浩浩蕩蕩,鑼鼓喧天,雞飛狗跳。
至江都縣,縣令膽小,不敢關門不納。
魏公公大駕進城,使兩高大軍士舉兩麵銀牌於最前。
一麵上書:“凡告官商巨室違法致富者隨此牌進”,另一麵上書寫:“凡告官民人等通倭走私者隨此牌進”。
此二牌一出,縣中頓有“義民”出麵檢舉奸商,其後沿途所經,凡於北固山拒領鐵牌者都難逃羅網。
今日抓你,說你家通倭走私;明日捆他,說他家有不義之財。
罪名種種,儘為信口加之,時人皆說莫虛有。
而對剛捉到的人犯,魏閹概都不見,隻叫人押著遊街示眾,令觀者膽顫心驚。遊街完畢,再使人問自願否。若答自願,則立即鬆綁好酒好菜招待,如答不自願,則立時快馬送至吳淞,謂下海獄專辦大案。
此舉令得人犯家屬不知生死,不知音訊。為救人,家屬隻得紛紛攜重禮請求魏公公賜予鐵牌。
魏公公嫌見人麻煩,一律使乾兒趙寶樂出麵接待。
趙寶樂自是公然勒索,少則數百兩,多則上千兩,前後竟收了一萬多。也是懂事,收了銀子後除私扣小部分,餘者都上交乾爹處。
“好兒子,能乾,點子多,咱沒看錯你。”
瞅著這獻上的白花花銀子,魏公公喜不自禁,連聲誇讚乾兒。之後,卻命左右將這些白花花的銀子原封不動,統一打包,裝了幾大車送往北京,稱是為太後大壽特意孝敬銀。
也非處處受魏公公爪牙相欺不敢言作,高郵便激起了民變。
該縣商人董三郎從前曾為太湖水匪,年輕時頗是乾過不少殺人劫財的勾當,膽子很大,後不知怎麼洗白了自身,落腳於高郵搖身一變成了大商賈。
說來也奇,這董三郎底子不乾淨,偏是個嫉惡如仇之輩,也不知是受了哪個酸秀才蠱惑,還是腦中缺根筋,竟在魏公公部下上門拿人時公然拒捕,帶著十數弟兄傷了魏公公手下兩人。
爾後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以替天行道,替士紳百姓討還公理名義號召高郵商民一起反抗。半日間,便聚集三四千人圍了魏公公儀仗所在的驛站。
公公那正吃午飯,誇高郵鹹鴨蛋不錯,陡聽急報,也是一愣,待聞那董三郎竟要他老人家出麵交涉,二話不說便令曹文耀平亂。
曹文耀領命,指揮官兵放銃,一輪銃響,聚集商民便哄散。鄭鐸又領馬隊驅散抓捕,將那董三郎一眾擒住。
被帶到魏公公麵前後,董三郎這才慌張,連聲叫喊:“我願領牌,我願替公公效命!”
魏公公敲了敲鹹鴨蛋,一邊剝殼,一邊叫人將這三郎拖出去處死。
事後,高郵士紳有感董三郎反抗權閹的義行,在魏閹走後,偷偷替董三郎收屍,並寫文祭拜之。
“都道苛政猛如虎,如今卻是魏閹猛如虎!”
江北有識之士無不憤慨。
與此同時,流言紛傳。
說某閣臣上疏,請求重重懲辦魏閹,皇帝已答允。
又說錦衣衛的緹騎已出京師南門,正快馬加鞭奔揚州而來,正是奉皇帝旨意興師問罪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