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文耀、鄭鐸、小田他們撲了上來,七手八腳的去掐公公的人中。
真是天賜大璫,吉人自有天相,魏公公福大命也大!
他老人家沒死。
不過也好一陣功夫,才悠悠醒來。
醒來第一句便是問眾人:“什麼東西砸的咱?”
眾人忙去撿地上的東西,拿起一看,竟是一把沾了血的嗩呐。
邊上有一個親衛見了那嗩呐,不禁後悔連連。
因為先前他奉命搜捕左千戶所官兵時在這壯漢身上發現了這把嗩呐,可想著不過是把樂器,不是什麼凶器,便沒當回事。
哪曾想,這把嗩呐卻把魏公公他給砸得這麼慘。
丁孝恭原以為自個把這小太監砸死了,可見對方又醒了過來,心裡不免好不失望,悲憤莫名:為何這世上總是好人不長命,壞人活百歲呢!
魏公公雖醒過來,可腦袋還是不靈光,暈乎的很,所以小田他們體貼的為公公找來了塊木板請公公躺下。
彆說,這躺在木板上,腦袋果然清靜,不暈也不轉了。
公公氣啊,要叫彆的東西砸中也有個說頭,可叫把嗩呐砸中,未免太丟人了些。
他讓小田他們幾個將他抬起,走到那已經被按得再也彆想動彈的壯漢麵前,鐵青著你盯著這壯漢打量又打量,然後微微抬了抬手,示意左千戶所的左洪上來回話。
“這人是你們所裡的?”
“回公公話,此人名叫丁孝恭,是本所的兵。”
左洪說話都在抖,害怕的緊,因為魏公公看他的眼神十分的不善。
“倒是有把子力氣,不過你手底下的人是當兵的還是吹這玩意的?”公公一臉沒好氣的揚了揚手中的“凶器”嗩呐,這“凶器”讓他老人家十分的不快活。
“這…”
左洪真是不太清楚此事,忙要王百戶過來回話。
“公公有所不知,這丁孝恭雖是本所的兵,但家裡人口卻多,他是老大,下麵有四個弟弟,五個妹妹,日子過的很是緊巴…因而這丁孝恭沒事時就替人殺豬,兩頭豬他一個人就能提到屋梁上掛起呢。另外,他也是這一片的吹子手,這把嗩呐就是他的…..”自己手下的人,王百戶能不門清麼,哆嗦著就把壯漢的底給倒了出來。
“公公明鑒,這丁孝恭剌殺公公,我等真的不知情,如果知道,下官早就將他殺了!…”左洪竭力解釋著。
“這賬,咱等會自與你算。”
咱家出了這麼多血,可不是你們這幫家夥一句不知情就能算了的。
當然,這幫家夥說的魏公公也不能輕信,他想了想將那把嗩呐扔在丁孝恭麵前,皮笑肉不笑道:“你不是一直替彆人吹嘛,咱家現在給你個機會,讓你死前給自個吹上一曲,如何?”
“呸!”
丁孝恭如此硬漢,豈能聽這小太監的。
“你若不吹,咱家便把你弟弟妹妹都抓來,讓他們跟你一塊上路!”魏公公冷笑一聲,眼前這家夥最好識趣,不然的話,他老人家真是什麼事都乾的出來的。
“你敢!”
丁孝恭聽了這威脅,激動之下奮力掙紮,可力氣再大受傷之後也掙脫不了那麼多人。
“咱家隻給你一次機會,吹還是不吹,你自個拿主意。”魏公公在木板之上看天說話。
丁孝恭沉默了。
爾後,他示意給他鬆綁,至少脫出雙手,不然如何吹得。
“公公,此人太危險了。”
鄭鐸提醒魏公公最好不要給這人鬆開雙手。曹文耀也勸魏公公小心從事。
“無妨,你們這麼多人盯著,咱家再被砸了也是活該。”
聽了公公這話,鄭鐸他們不好說什麼,便讓人解開丁孝恭雙手,但仍將他身子和腿腳捆著。
爾後眾人在魏公公前麵圍了個裡外幾層,確保丁孝恭就是暴起也傷不了人,這才安心。
解開雙手的丁孝恭盯著地上的嗩呐看了很久,才將它撿起,然後好像對待最心愛的人般,緩緩的擦拭著上麵的血跡和泥土。
當嗩呐擦的無比潔亮時,他有些傷感的看向遠處的家鄉,忽的長出了一口氣,兩隻手輕輕按住嗩呐的小孔,向著半空吹響。
起先,是種幽幽的曲調,帶著一絲絲憂傷,滌蕩著人的心靈。接著,曲調突然變得高亢、嘹亮,像劃破夜空的明星,如訴如泣。
那聲調越來越高,讓人的血液時而沸騰,時而冰凍。
就好像喝了孟婆的湯,走上了奈何橋。
“吆西!”
小田聽得如癡如醉,情不自禁讚賞道,爾後卻愕然的發現木板上的公公昨把腿伸的那麼直呢。
公公他老人家現在隻覺內心一片平靜,他隻想把身子躺得更平一些,把腿伸的更直一些。
似乎不如此,就對不住回蕩在耳畔的嗩呐聲。
…….
作者注:丁孝恭(丁效恭),寶應縣誌有載,屠夫出身,能舉五百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