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人河下最奢華,窗子都糊細廣紗。
急限餉銀三十萬,西商猶自少離家。”
這是流傳甚廣的《揚州竹枝詞》中的一首,可能是嘉靖年間就有的,也可能是近些年才冒出來的。到底什麼時候有這詞,誰也說不準。詞中所說的西商,便是指的來自西北山西和陝西的商人。
揚州貨號大東趙盛傑如今對魏公公很是巴結,沒辦法,誰讓他的後台李三才倒了呢。新任漕運總督王紀可不買他趙東家的賬,使得趙家的生意一落千丈。
這年頭,做生意不和當官的勾結,那萬萬是發不了大財的。
因而,早叫魏公公調教過的趙東家,自然而然就把熱臉貼在了公公的熱屁股上。
他乾的是真賣力。
據他講,西商大多住在揚州最繁盛的下關一帶,因為此處靠近運河及鹽運司、鈔關(稅關)。
自古以來,能被稱為鹽商者,大多是雄霸一方的土豪。
史上也不乏販鹽的販子起事造反的,如張士誠。
下關有條東關老街,那裡有座山陝會館,是西商們在揚州城的主要活動地點。放後世講,就是一處專門會所,非請勿入那種。
起初,公公聽說揚州的鹽商大股力量竟然是來自西北的商人,還是頗為詫異的。但聽趙盛傑說了幾句,就知道為何西北商人能在兩淮重鎮揚州當起土豪來了。
原因便是早年間的“開中法”。
“開中法”說白了就是商人將糧食運到邊關,換取鹽引,如此政策最為得利的肯定是離邊關近的西北商人們。
而揚州之地,不僅是兩淮重鎮,南都門戶,更是鹽業重鎮。所以,在“開中法”的影響下,留在西北邊塞種糧食已失去經濟上的意義,陝西商人和山西商人一起,紛紛來到運河沿岸的兩淮食鹽轉運樞紐揚州,成為專業鹽商。
賣鹽者,有巨利。
時日一久,西商基本壟斷了揚州鹽業,成為一霸。
不過,到了弘治年間,輸糧換引的“開中法”,被朝廷改成了以銀換引的“折色法”。
主持改法的那位戶部尚書是淮安人,離揚州頗近。
“折色法”的出爐,使得商人不必再千裡迢迢送糧食到邊關,而是直接拿出白銀購買鹽引,即能獲得販賣食鹽的許可。
此舉,顯然打破了陝西及山西等“邊商”固有的優勢,給了地理上更接近兩淮的商人可趁之機。
於是,揚州城內出現了另一股新興鹽商勢力,即以徽商為主的“內商”。但西商畢竟占領揚州日久,勢力根基之厚也不是徽商短期內能夠取代的。
西商這邊也不是省油的燈,自然不想徽商們瓜分他們的利潤。
但人徽商既占地利、又得人和,且有“左儒右賈”的傳統,文化水平普遍較高,動輒喜歡發起訴訟,與山陝商人屢屢發生商業衝突,前者往往能得到官方有利的判決,在爭鬥中占據上風。
這就使得西商拿徽商無可奈何,但徽商同時也攆不走西商。
這個局麵一直持續到弘光元年,揚州城破。
眼下,揚州名聲顯赫的西商有三原梁氏,涇陽張、郭,西安申家,潼關張氏。
負責這些向這些西商大富豪借錢的是鄭鐸。
負責向徽商大富豪借錢的是曹文耀。
這是魏公公精心安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