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沒有皇帝和後宮以及太子,北京有的,南京都有。
南京五城兵馬司和北京一樣,都歸兵部管,不過卻沒親、郡王的老丈人任名義不管事的兵馬指揮,都是有實任副指揮管事的。
和北京那邊一樣,南都兵馬司也是和市井打交道,順便看看城門,同時還有一項兼差,就是替內守備衙門收稅。
雖說大頭是叫內守備衙門收走,但收稅的各門總能落得不少油水,因而一般在各門定點收稅的都是兵馬司副指揮信用得過的人。
小金庫這東西,甭管古今,都得是和領導有關係的人在辦。領導不放心的人,能碰這麼機密的事。
蘇三就是領導放心的人,他表姐夫是西城兵馬司的副指揮,所以托表姐夫的福,蘇三定點在聚寶門收稅。
不過彆看收稅設小金庫是肥差,可一線負責的人也是真苦,三伏天三九天,他們起的不比進城的晚。因為若是去的遲了,他們就沒地撈好處了。
這也側麵說明,早起勤奮的人,一定會有好財運。
跟往常一樣,蘇三天沒亮就摸黑起來到門下忙著了。
等會天亮城門一開,最先湧進城的便是城外的菜販子。
這些菜販子可不是那沿街走巷叫賣的,而是大販子,行會上管叫菜頭。
一個大菜頭下麵能有幾十甚至上百個小菜頭,小菜頭直接跟種菜的農戶打交道,收到菜就用車拉進南京城,再由大菜頭統一指派到各處菜市場,而等侯在那裡的才是小菜販。
南京城居民百萬,這一天吃喝拉撒可不是小數。彆的不說,光這運菜進城,最多的時候,打聚寶門這邊入城的各式菜車能有七八百輛。
每輛車就是收上十來個銅子,一天光從菜販子這裡就能收上七八千文,再加彆的商販,運鴨運鵝運貨的,不敢說日進鬥金,日進三五百兩卻是不在話下。
一個月一萬多兩,一年就是十幾萬兩左右,南京內城有13座城門,光此一項,每年就叫內守備廳賺上百萬兩。
這筆錢,哪個不眼紅?
可哪個敢染指?
南京諸門稅由內監收取,可是成祖爺那會就定下來的!
北京的皇帝可指著這筆銀子呢,每年內守備最重要的事不是校閱南都官兵,而是把這上百萬的皇花銀解運到京師。若沒了這筆皇花銀,皇帝的內庫就得縮水三分之一。
當然,錢過留手,這也是規矩。
真正能到內庫的有多少,那是皇帝的事,是公公們的事,蘇三管不著,他隻知道他每天必須完成五十兩的任務。
這五十兩是歸表姐夫和兵馬司的,也是內守備那邊默認的,餘下他蘇三能弄多少就看本事了。
運氣好的話三五兩,運氣不好的話可能就幾十文。
這運氣是和“納稅人”的背景有關的。
城中有關係的,很有可能公事公辦,沒什麼好處。
沒關係的,才有可能給他蘇頭點好處。要不然,蘇頭不高興,叫你排著隊得等到什麼時候?等放你進去了,怕城內菜市場都散攤了,到時,誰個還買你那不新鮮的菜和魚肉?
有會來事的,都是直接和各兵馬司的主事定下“包年”或“包月”製,這就省了多少事。
不會來事的,多是剛入這行,要麼是外地的,要麼就是還沒拜碼頭,交份子的。這類人,也是各處城門收稅最喜歡的。
看了看天色,見差不多了,蘇三就捏著鼻子上了城樓,他可不願在下麵呆著。等會開門之後不是先放人進來,而是先運香車出去。
這香車,可不是上香的車,而是糞車,都是各家糞行收了運往城外賣給農民種地用的。有做大的糞行則是把糞運往長江邊裝上大船,拿到江北去賣。
利潤,很可觀的。
聽說,秦淮河上揮金如土的不乏香頭呢。
“放香了,放香了!”
上了城門樓後,蘇大頭就叫了幾聲,下麵十來個稅兵合著力把門栓給下了,然後使勁的推開城門,之後就趕緊退到兩邊。
城門洞子裡涼氣嗖嗖的往外冒,兩邊的甕城也是黑乎乎的,走到邊上都覺得冷。太祖爺當年修這南京城可是費了老大代價的,聽說光這甕城就能藏十萬大兵。
外麵進城的商販們都是曉得先出香車,排成長隊列在一邊。香車再臭,他們也得忍著。
城內排著隊的上百輛香車見著城門打開後,領頭的車夫一甩鞭子,馬車就緩緩朝城外駛去。後麵一輛接著一輛,很快,惡臭味就彌漫在城門上空,哪怕蘇三躲在城門樓上,那味道都跟蒼蠅一樣,愣是圍著他鼻子轉。
城外排隊的販子們要麼拿手捂鼻,要麼拿毛巾捂鼻,儘量讓自己少聞點臭。心急的則不住往城內瞧,數著出來多少輛糞車,自家前麵又有多少輛車。
做市井生意的,早一點進城就意味著能早一點把東西賣完。
不過也有厲害的,或者說習慣了的小販和車夫們,根本不怕臭味,圍在混沌攤旁自顧自吃自個的。
一個等進,一個正出,秩序倒也井然,畢竟兩百多年的規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