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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此鴻濛荒,真成羽人宅。
洪崖居可移,天姥夢亦得。
楊漣這一夜沒有再睡,於書房之中寫了這麼一首詩,詩無題,卻寫儘楊漣此刻心中所思所想。
天明之後,便是他楊大洪此生最燦爛的時刻,若彈魏成功,羽人宅可得,天姥夢亦可得也,生平夙願將來也未必不能一償也。
書生意氣!
也不知過了多久,詹氏叩響了書房門。楊漣推門一看,外麵天色雖仍很黑,但東方卻依稀有魚肚白。
因昨夜失語惹怒了丈夫,詹氏猶自後怕著,因而動作很輕,唯恐再有不當處引得夫君動怒。
詹氏並非楊漣原配。
楊漣原配張氏於楊漣丁憂期間病逝,丁憂期滿後楊漣續娶的詹氏。
說來楊漣如今位列科道顯貴,名頭很響,但才學卻是真的不佳。其早年屢靠秀才不中,後得人幫助以“增廣生”成為“補邑弟子員”,破格補錄這才有了秀才的功名。
之後十六年楊漣竟數次鄉試不中,貧困交加,隻覺大誌不能施展,上天有眼無珠,於鬱氣之中一病不起,幸得詹氏不離左右,任勞任怨服侍,這才病愈。
病愈之後的楊漣自知憑自身能力難以鄉試中舉,因而懇求東林恩師幫助,這才獲得“遺才”資格,中了湖廣道第四十六名舉人。
又過三年,同在東林黨人幫助之下楊漣終是考中進士,其後於禮部觀政,遂得顧憲成等運作出任常熟知縣,為官不到一年以“舉廉吏第一”名頭高升戶科給事中,這才有了今日名聲赫赫的鐵膽真漢子楊大洪!(作者注:楊漣一生,多以後門進,其功名之路不比魏公公白卷案首強。)
詹氏於楊漣甚是恩愛,因而擔心夫君會因彈劾太監遭來大難,這才忍不住提醒數語,哪知卻遭夫君痛斥掌括,內心深處自有痛楚。
楊漣許是知妻子心意,又對昨夜舉動後悔,因而詹氏服侍他洗漱時竟不曾說一句。
洗漱之後,仆人將飯菜端上,詹氏小心翼翼請夫君用餐。楊漣坐下默默吃著早飯,夫婦相對無言。
用畢,楊漣起身換上朝服,拿上昨日寫好的新彈章緩步至院中,方才回身看了詹氏一眼,淡淡道:“你無須擔心,為夫今日縱是誅閹不成,陛下也不會怪罪。”
說完,轉身出門直奔皇城。
楊漣隻是六品給事中,雖清貴卻無轎子可坐,隻能於仆人步行。行至半道,便見前方燈籠十數盞,卻是好友左光鬥、繆昌期等人早在等侯他。
楊漣上前與眾同僚一一招呼,眾人也不多言,齊往會極門。沿途,又不斷有東林黨的科道言官加入,又有親近東林的官員彙入,至會極門時,人群已有五六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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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朝,通政司掌內外奏疏事,但於內宮另有會極門也可接受官員奏疏。
祖製,由會極門投進的實封文書,須由當值太監立即呈遞禦前。在此過程中,任何人都不能扣留奏疏,偷看奏疏,否則論罪處死。
此製,隻用於急務。
一旦叩門,則皇帝必須立時處置,故除地方大災、邊關緊急軍情外,輕易不得叩門。
楊漣選擇叩門遞疏,隻因他心中認定除魏一事堪比十萬火急的狼煙。並且,當今皇帝,臣子奏疏多半留中,因而彈章再多,皇帝不予批示亦如沒有。
故選擇叩門,也是不得已的辦法。
楊漣一行卻是不知,離他們不遠處卻有一隊東廠的番子於夜色之中潛在各處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