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馬雖說跟了魏公公有幾年了,但哪真的親曆一線見識這般慘烈的戰鬥,他有些坐不住了,時不時的抬頭朝外張望,生恐突然衝進來幾個辮子兵似的。
公公卻還安坐得很,神情淡然,隻是右手食指不停在桌麵上叩著,隱隱看出有些抖動。
終於,公公站了起來,老馬下意識的也跟著站了起來,他以為最後的時候到了——公公要跑!
可公公並沒有跑,他在屋裡不住的踱步,繞了好幾個圈子後突然停下腳步對老馬道:“你去看看咱家的馬還在了麼?”
老馬“噢”了一聲出去看了看回來告訴公公,座騎都好著呢。
“那就好,”
公公擺了擺手,他老人家此時也很猶豫,如天人交戰中在思考著什麼。
是啊,在這阿布達裡崗不知名的窩棚中,世人誰能想到裡麵住的是能夠影響整個時代,乃至整個世界的偉人呢。
又有誰能想到,這個偉人正在賭呢。
是的,魏公公在賭,賭他的命運,賭皇軍的命運,也是賭帝國的命運,更是賭全人類的命運!
賭,這個字可能很不好聽,但又沒有什麼更恰當的字代替它,就是這麼一回事,啪的一下押上去。
是大是小,就那麼一哆嗦的事。
贏家通吃,輸家上吊。
戰爭,便是如此。
從決定救援劉綎那刻起,魏公公就是在賭。
最先趕到的千戶沈世魁也是在賭,隨後趕到的將領們同樣是在賭。
大家都看不到底牌,不賭難道和牌嗎?
公公賭了,但他終究是凡人,在危險降臨,離自己那麼近的時候,他的內心也會撲撲的跳。
他做了措施,不是他怕死,而是他害怕自己的死會讓這個民族再次陷入沉淪。
和民族命運,和人類命運比較,逃跑,沒什麼可恥的。
但,隻要沒到最後時候,公公不會跑!
他在燃燒自己,哪怕他的手抖得再厲害,他也在燃燒自己。
“四阿哥,這裡麵肯定是明軍的大官!”
薩壁翰剛才帶兵都快衝進明軍了,可還是叫明軍的火銃打的不得不退下來。
打到現在,薩壁翰基本搞清守在這些窩棚左達的明軍並不多,但卻十分的精銳,悍不畏死,是他生平從未遇到過強敵。
先前被他們衝亂的那些明軍和眼前這股明軍比起來,就好像烏合之眾般。但正是如此,讓薩壁翰堅信他們網住的是一條大得不能再大的魚。
其實,如果薩壁翰懂漢字的話,他就能看到正在起火的明軍窩棚插著的長幡上寫的是什麼。
這條大魚,正是他們汗王恨不能生吞活剝的魏閹!
“不能再拖了!”
湯古代也意識到他真是碰到大魚了,但這條大魚的刺卻卡著他的喉嚨,讓他吞不下。
打到現在,至少數百八旗將士慘死在明軍銃下,而遠處已有明軍向這邊增援。
如果再不能衝進去,湯古代就要考慮自己會不會被明軍反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