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味道實在是有些嗆鼻,良臣下意識的皺了皺眉頭,二叔沒瞅見,隻顧著興高采烈的騰地讓良臣坐。
陳默在邊上見著了,卻沒有說話,心裡也有一痛的感覺。因為這味道正是他們這些淨身之人永遠脫不去的噩夢。
和正常人比起來,淨了身的太監尿起來總不乾淨,久而久之,這人身上自然會有味道。
要是有職司的還好,有條件天天洗沐,再在身上放個香囊,這味道就聞不出來。
沒職司的,尤其像二叔他們這種小火者,哪有那條件。夏天還好,海子裡衝一衝,冬天,誰個敢用冷水洗?
都是熬上十天半月,才有機會洗一次熱水澡,因而良臣現在覺得味道重,他若是冬天來的話,恐怕就覺現在根本沒味道了。
侄子難得來,二叔肯定要招待。他歡天喜地的叫來一個小火者,摸出一顆銀豆子,讓他去場子外買點飯菜回來。
二叔是這十幾個火者的頭,因為他不但是年紀最大的,且還是身材最高大的,並且還有一身好馬術,力氣也不小,故而其他人便奉了他做頭。上麵管事的有什麼事也都是找二叔。
“良臣,你不知道,二叔在這裡專門替皇爺養馬,這可是個好差事!…弼馬溫知道不?就是西遊記裡那個孫猴子,那麼大本事的一個孫猴子都做這活計,你說二叔這差事好不好?”
二叔一臉驕傲的跟侄子說他的差事,良臣明知他在吹牛,卻不敢點破,點頭裝作一臉佩服的樣子。
說了些自己的事後,二叔問起兄長和家裡的事,良臣撿些重要的說了,並且告訴二叔,他上麵還有個哥哥和姐姐。
“我這大哥真是好福氣,將來兩個兒子、一個女兒替他送終呢。”
二叔替大哥高興了一會,突然神情黯淡下來,良臣猜測他可能是想自己的女兒了,便將大姐魏春花的近況告訴了他。
“大姐在楊家過得蠻好的,生了一個兒子,二叔你都當外公了呢。”良臣沒敢告訴二叔大姐在楊家的真實情形,怕他傷心。
“春花過得好,就好,就好…”
二叔麵有痛苦之色,當年他狠心將女兒賣給楊家,現在想來,都後悔得很。
這些年,他沒少扇自己大耳光子,現在聽侄兒說,女兒都有兒子了,日子過得也不錯,他這當爹的多少也有些安慰。
叔侄倆就這麼說著家裡的事,沒多久,那小太監就將飯菜買了來。二叔擺了碗筷,又從角落裡取出一瓶自己上次喝剩下的酒,給良臣倒了一碗,剩下的自己倒了一碗。
吃完飯後,二叔又拉著良臣在馬場裡到處逛,沿積水潭走了一圈。臨近傍晚時,二叔又帶著良臣回了屋,然後在被子下麵翻了一些錢出來,大概十幾枚銅板。
許是覺得太少,二叔又將牆角的箱子打開,翻來翻去,總算又找到一顆銀豆子和幾枚銅板。
錢不太多,二叔有些不好意思的遞給良臣,對他道:“白天場子裡可以進人,晚上卻不讓住。二叔上頭還有人管著,不好讓你留下來,再說這裡也不乾淨,你住了不舒服。這些錢你拿去找家客棧先住下,家裡地的事,我明兒想辦法托人問問劉公公能不能幫咱的忙。”
良臣當然不能讓二叔為難,而且二叔說明天會找什麼劉公公幫忙,便點頭答應下來,和二叔約定明天下午的時候過來。
二叔一直將良臣送到了場子外,非要良臣先走,等見不著侄兒的身影了,這才依依不舍的回了頭。
他很高興,大哥沒有忘記他,家裡沒有忘記他。
拿著二叔給的錢,良臣本是想去找間便宜的客棧,但走到了一間客棧外,卻突然鬼使神差的又掉頭走了。
他不再去找客棧,而是奔北安門那邊去。
客印月住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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