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之今日不是巡城去了麼?”王之心很是詫異。
來人三十出頭,身穿官服,一臉正氣,也是一禦史。
此人進來後對王之心等人道:“剛查獲大奸金鼎臣,其已供出不少假官,我已叫人去拿人了,若無意外,京師假官將為之一清。”
“啊?那真是太好了,共之兄不日必將名動京師!”王之心驚喜交加。
康丕揚他們均是恭賀這位表字共之的禦史,且羨慕不已,原因便是京中假官假印橫行,屢次查辦都無效果。現在抓了那幕後製假大奸金鼎臣,順藤摸瓜,假官自能一掃而空。
憑借此案,左光鬥定能聲名鵲起。
“身為禦史,察奸緝私乃我等本份,豈貪那虛名。”那禦史說完,視線落在熊廷弼身上。
“你就是桐城左光鬥?”
熊廷弼將飯碗放下,定睛看著左光鬥,他知道此人是前年中的進士,爾後便任中書舍人。去年他往遼東任巡按時,此人剛進都察院。
對左光鬥,熊比對那四人高看一眼,因為左光鬥的父親左出穎是治水大材,在他眼裡是能做事的,而非隻會耍嘴皮子。
熊廷弼素來重做事之人,而輕清談之人,因對左出穎有好感,對其子左光鬥自也有好感。又聞左光鬥查辦假官假印這一京師毒瘤,自是另眼相看。
隻是,左光鬥貌似對他熊廷弼很是厭惡。
“久聞江夏熊飛白大名,真是百聞不如一見,果然真性情。”左光鬥笑而不語,明眼人卻都聽出他話音所指,絕非字麵意思。
熊廷弼眉頭皺了皺,並沒一拍桌子大罵,隻道:“莫非你也以為我是胡攪蠻纏?”
左光鬥未正麵回應,而是道:“寬甸棄守之事已有年餘,朝廷早有明詔,遼撫及總兵俱有奏疏,其中利害關係說的明白,朝堂並無異議,何以熊兄卻有驚人之語?這實在是令人費解。依我看,熊兄還是再思量的好。”
剛說完,宋本慶就沒好氣道:“共之和他說這些有什麼用?他若能聽的進,又豈會進京。我看他,就是沒事找事,故作驚人之語,嘩眾取寵罷了。”
熊廷弼瞪了宋一眼,並沒發作,而是沉聲對左光鬥道:“寬甸六堡,遼撫和總兵錯了。既是錯了,我身為遼東巡按,自當糾正。”
“錯在何處?”
“寬甸設堡二十年有餘,居民繁洐十數萬,早已成遼東重要堡壘。六堡單地形而言更是我遼東重鎮撫順,清河唯一屏障,若丟失此處,撫順、清河直麵建州,一旦有失,建州必將縱橫遼東,不可阻擋。”
熊廷弼剛說完,康丕揚就冷笑道:“你這是危言聳聽!”
左光鬥亦搖頭:“建州不過小族,丁口數萬,遠不及河西蒙古,我大明在遼東丁口三百餘萬,他建州如何就能縱橫遼東,成為大患?熊兄一心為國我能理解,但此事未免太想當然了。”
“就是。建州使團就在京中,建州右衛首領舒爾哈齊又素來親附大明,有他在,建州焉會叛亂?”何爾鍵也做過遼東巡按,對建州的事還是清楚的。
“李成梁上書朝廷,任舒爾哈齊為建州右衛首領,此明顯是離間計,熊兄難道看不出?”左光鬥搖頭。
熊廷弼冷笑一聲:“不去斬斷惡虎利齒,反將希望寄托在綿羊身上,真是可笑!”
康丕揚譏笑道:“李成梁鎮守遼東數十年,我看,怎麼都比你這剛去遼東的巡按要強吧?”
左光鬥沉吟半響:“棄守寬甸六堡,也許是李成梁故意為之,目的就是讓建州加速分裂,使兄弟反目,我大明坐收漁人之利。”
“笑話!割自己身上肉去喂狼,狼吃飽了之後就會變成狗麼?
我大明自太祖洪武皇帝起,不和親,不賠款,不割地,不納貢,縱使君王被俘猶自抵抗到底,如此方有今日大明。
寸土必爭,寸土不讓,方是我大明的精氣神!
沒了這股精氣神,大明還是大明麼!”
說話的是良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