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再仔細想想,良臣覺得還是不要自作多情了,他渾身上下怎麼看,都沒一塊是造反的料。
要錢沒有,要人沒有,要威望沒有,要智謀沒有,要發明創造也沒有,連個跟著裝神弄鬼的小弟也沒有,他上哪振臂一呼去。
說不定,他剛振臂,想要高喊“燕雀安知鴻鵠之誌哉”時,解他流放的兩個衙役就能把他順手把他給鎮壓了。
僅良臣現在這狀態,不說衙役,就是隨便一個裡長就能把他給永封。
造反不成,當十年苦力犯人,良臣又不願意。
於是,他就有極端想法了。
寧我負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負我。
大明朝不讓我安安心心當小千歲,那麼我是不是可以就不做這個小千歲,改做貝勒爺呢?
剃個發,結個辮,順應曆史潮流,各族人民大團結,紫氣東來,順便再給愛新覺羅家換換種?
這想法不錯。
良臣拉了拉腳鐐,十分心動。
都說識時務者為俊傑,那麼站在勝利者那一邊,當然就是俊傑了。
隻是,良臣難以下定決心,畢竟,走了那一步,就是叛族叛國叛血脈叛祖宗啊!
日後,是要被傲骨鐵心那幫接受過九年業務教育的知識青年寫成中的臭跑龍套的。
對不起天,對不起地,不能對不起祖宗!
良臣毅然決然的否定了投韃的念頭,他索性什麼也不再想,蜷著身子靠牆打起盹來。
夢裡,巴巴親手喂了他一顆嶺南的荔枝,西李則是捧來哈密的瓜,然後,兩女撕打在一起,最後,連道都給撕了。
良臣做著癡夢時,刑房那邊燈火通明,亂哄哄。
知道牢中發生嚴重傷人事件後,趙書吏大發雷霆,他管刑房,大牢這塊自也是他的職權範圍。現在出了事,縣尊若要查辦,首當其衝的就是他。
整整三十年,牢中都沒出過事,臨到自個快要退了的時候,卻鬨出這麼一遭來,趙書吏真是越想越惱火。
外人都以為牢裡有多黑暗,死個人都沒知道,可趙書吏不這麼認為,因為事情鬨大了,是有人會過問的。
這個人,不是哪個人,而是上麵的衙門。
具體說,便是按察使司,還有那些巡按們。
若是按察使司和巡按介入,任他趙書吏再如何在肅寧隻手遮天,都得灰溜溜的吞下苦果。
這還不算縣尊大人治罪於他。
“那魏家小子到底是怎麼傷的人,你給我說清楚!”
麵對趙書吏的怒火,牢頭惶恐難安,可不敢將真相說出,隻說魏良臣進去之後如何桀驁不馴,不服管教,如何惡毒,趁同室犯人不備,襲其眼珠什麼的。
總之,牢頭是不可能說出魏良臣在襲擊之前,被做過什麼。
“牢中那些齷齪事,你莫非以為老夫不知道?”
趙書吏冷笑一聲,他知道事情絕不是牢頭說的這麼簡單,但事已至此,說那些沒用的也沒有意義。
他沉著臉吩咐牢頭將魏良臣同牢犯人挨個提出,務必保證他們明日過堂時口供一致,不能有差錯。
什麼樣的口供,趙書吏自是不會和牢頭明說,牢頭卻心知肚明。
“今晚把事情辦妥,明日一早我便去給縣尊上稟此事。”
趙書吏見天色已晚,想道縣尊剛從鄉下回來,這幾日為征地的事忙得夠嗆,便不敢這會去稟報此事,想著明日再報。如此,也能為牢裡爭取些時間,把口供給做實。
不管魏家小子緣何暴起傷人,趙書吏都是不許鬨出什麼醜聞的。
殺人償命,傷人服刑,天經地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