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哥卻是明白,剛想開口說書上寫了,就見那小子從牙縫裡捏了根魚剌丟在桌上。
“因為宣傳嘛。”良臣一言下了定語。
公子哥詫異:“此言怎講?”
良臣笑著問他:“我問你,劉公公在世時得罪的是誰?”
公子哥思慮片刻:“自是朝中官員。”
“那麼,寫史的又是什麼人?”
“也是他們。”
“這不就結了?”
良臣為自己和公子哥倒滿酒,順手又捏了把環肥的胸口,曬道道:“做官的看不起內廷中人,認為他們是閹寺,上不得台麵,似乎他們天生就比公公們高一等。那劉公公得了皇帝寵信,乾涉起朝政來,騎到他們頭上,你說,他們能容得了?”
“容不了。”
“所以,皇帝一死,他們就要反攻倒算,處死劉公公不說,還要歪曲事實,把劉公公寫進書中,叫他臭不可聞…老百姓知道什麼,咱們這些後人又知道什麼,從來聽的說的,不都是這些當官的告訴咱們的?…所以劉公公生前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咱們真知道?不知道!都是聽當官的說的,這便是宣傳。宣傳的手法就是抹黑,造謠,歪曲,欺騙,史書不過是他們宣傳的一種工具….我這麼說,你明白不?”
“噢。”公子哥愣了下,“略懂。”
略懂也行,良臣打個哈哈,喝的高興,來了性頭,舉杯又是一飲而儘。放下酒杯,這回不勞公子哥動手,環肥就識趣的給他添滿。
“文官嘛,好耍弄筆杆,舞文弄墨,文過飾非,無事也能掀起三層浪來,而百姓愚昧,但聽他們所言,便信以為真,因此極易受蠱惑煽動。謠言人口相傳,再加上那些文人故意編造的歪曲事實之文,不明真相之人更容易被欺騙。這便是掌握宣傳的好處。久而久之,便是鐵一般的事實,任誰也質疑不了,對不?”
良臣看著公子哥,卻發現他沒反應,隻低著頭在那想什麼。
“酒多了?”良臣拽了拽他。
公子哥反應過來,忙道:“沒,沒,賢弟繼續。”
“還繼續?”良臣能有多少貨,腹誹一聲,無奈道:“我給你講一段吧。”
“願聞其詳!”
“當年劉公公自幼家貧,所以不曾上過一天私塾,以至成為大璫還是個睜眼瞎,大字不識一個,聽著都心酸的。所以劉公公發跡後,便一直出資供養家鄉貧苦子弟,但盼他們能夠讀書明理,成年之後不致像他一樣。
除此之外,劉公公最是仰慕那些秀才,未成大璫前,便喜歡在宮外聽那說書人講些故事,每聽到高興處,雖囊中羞澀,總是要摸出一個銅板來的。但凡在路上見到有士子結伴而來,他也會自愧,不敢與士子迎頭相向,總是讓於一邊待士子走後才繼續前行。由此可見,劉公公最是看重讀書人,也最是器重,每每在宮中與人言稱,都是要為社稷選人材,要使貧者有衣穿,有書讀,有飯吃。”
良臣說的口渴,拿起調羹舀湯喝。
“劉謹真的有你說的這麼好?”公子哥很是發懵,怎麼這小子說的和他知道的完全不對啊。
“你彆管真的還是假的,我隻問你,若有一天,這滿天下儘是出現稱頌劉謹的文章,連唱戲的戲文都說劉公公好,民間隨便找個人來問,都稱劉公公是比國初三寶太監還要好的公公,他比嶽王爺還冤枉,你作何感想。”良臣打了個嗝,吃的有點飽。
“這不是顛倒黑白麼?”公子哥有點抓狂。
“非也非也,這不是顛倒黑白,而是宣傳。”良臣神秘兮兮,“宣傳的目的,就是讓人們相信宣傳的內容。隻要百姓相信了,那就是事實。你明白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