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關為軍事重鎮,本不應設民官,但因山海關同時又是重要商道,關前關後居住不少百姓,故薊遼總督特在此設參政,統管民事。
從職權上歸屬,王邦才是直接向薊遼總督衙門負責的,而李獲陽這個前屯衛參將則是向遼東都司負責。
薊遼總督是王象乾,遼東都指揮使則是加太傅銜的李成梁。
高淮曾說過,王邦才和李獲陽便是此次關變主謀,並且揚言率兵食他的肉。
現在,這二人雙雙出現,自是驗證了高淮所言,並且讓良臣更加確定此次關變有薊遼總督王象乾和遼東李大帥的影子在內。
甚至,這件事很可能就是這兩位督、帥合力搞起來的。
如果後麵沒有強有力的人發令指揮,單靠一個從三品的參政和一個正三品的參將,不可能使得駐軍皆反,牽涉過萬,範圍波及山海衛、鬆山、錦州等城堡的。
王邦才是進士出身,萬曆十五年二甲進士,爾今已為從三品大員。此人年近五旬,胡須很長且很飄逸,一點也不亂,看得出,平日這位參政大人對自己的胡須是很在意,並經常修剪的。
魏良臣是皇帝派來的人,不管什麼身份,都是天使,故而被請至樓內主座。待他坐下後,王邦才和李獲陽對視一眼後,上前兩步,說道:“下官等恭侯天使久矣,今呈訴狀,望天使代稟陛下,以使我等冤屈有洗涮之日!”
王邦才手中捧著長長的訴狀,良臣正準備起身去接,李永貞卻搶上前從王邦才手中接過訴狀,然後恭敬的轉呈給魏良臣。
良臣微一點頭,沒有說話,而是打開訴狀看了起來。
李永貞默不作聲,退回一邊。
打開訴狀後,良臣發現上麵寫滿文字,整個狀紙長有一米多。而通篇文字,皆是控訴高淮的。
訴狀中稱,高淮自來遼東為礦監稅使,遼東便雞犬不寧,被高淮及其手下搜刮的纖毫不遺。甚至於深山窮穀也是寸寸張羅,普天率土,步步開阱。窮鄉僻壤亦是雞腸必征,桑麻必榷,行商、坐賈、居民一蔬一菜無一能免。比之盜賊更有甚焉。
又稱高淮及其手下斂財手段無所不用其極,前屯、寧遠、廣寧、海州、蓋州、清河、沈陽、遼陽等各城堡,稅兵無一不到,村屯無一不被騷擾。隻在廣寧一地,高淮手下張虎等人就敲詐商人餘有慶等十餘人白銀少則三五十兩、六七十兩,多則三百兩,共得三四千金,此外還有鞍轡、人參、貂皮、銀盤、金盤、馬匹等。粗略估計,十年間,遼東被搜刮不下十數萬金。
最後,更指高淮私扣軍餉,將遼軍二十五衛軍餉每衛扣去6000兩,每軍則十五萬兩,造成遼軍身披朽甲,手無利兵,甚或賣衣典褥,赤身乞食。
“天使可知,我遼東有民謠稱,大璫出巡,如虎捕人,上天無路,鑽地無門!…今我關門軍民實是無法再忍受高淮盤剝,不得已帶甲喧嘩,還請天使奏稟陛下,此間軍民怨聲,非高淮首級不得平息!”王邦才咬牙切齒,擲地有聲。
李永貞眉心一跳,這位參政大人是要威脅皇爺麼?
“對,不殺高淮,我等誓不為人!”
“高淮不死,軍民不定!”
“…….”
李獲陽等遼軍將領也紛紛訴說起來,都說要生剝活剮高淮,一時間,靖平樓裡罵聲一片。
良臣將訴狀合上,環顧了一眼憤怒叫罵的遼軍文武,最後視線落在那位王參政臉上,忽的笑了起來,道:“我可不以這樣理解,因為高公公到遼東後,搶了你們的錢,搶了你們的糧,所以你們就合起來想要驅逐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