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女孩雖然留到了殿選這關,能不能有福氣被主子們挑中,卻都是未知之數,哪能使喚教導嬤嬤去做事。
更何況,這孫姑娘性子憨直,隻怕在嬤嬤麵前當真要說些“兩位羅姑娘想問的”雲雲,這事鬨出來,非要惹一大堆麻煩。
兩個羅姑娘哪敢接這話茬,訕訕一笑,低頭去喝茶,大羅姑娘見那兩位官家姑娘已掛起譏諷的笑容,忍耐不住,嘟囔一句,“孫姑娘真是伶牙俐齒”,還未說完,便被妹妹扯一扯袖子,終究是沒再說下去。
孫雲兒這麼一出頭,眾人都知道,這原來是個外柔內剛的。
再要回頭交好也來不及了,那兩位官家姑娘為人高傲,微微一笑就起身告辭,大小羅姑娘也很快坐不住,隨口說要回去歇息,匆匆離去。
江靜薇見四下無人了,這才握住孫雲兒的手:“孫姑娘原來胸有丘壑,當真叫人意外。”
孫雲兒聽得出,江靜薇語氣中隻有欣喜,並無諷刺,於是低頭笑一笑:“不敢說什麼丘壑,不過是旁人把話說到跟前了,總不好還忍氣吞聲,江姑娘的話,我不敢當。”
江靜薇輕輕嗔一眼:“咱們兩個彆姑娘來姑娘去的了,聽著生分,往後以姐妹相稱就是。”
孫雲兒從善如流:“是,都聽姐姐的。”
這位江姑娘雖然也會權衡局勢,到底比那幾位看著更良善些,孫雲兒和她結識一場,不算吃虧。
也不知是不是孫雲兒大方的做派打動了江靜薇,她竟罕見地對著孫雲兒,說起了心事。
“這次的選秀,也不知最後誰能中選。”
“姐姐姿容不凡,想必有望中選。”
江靜薇歎口氣,對孫雲兒一苦笑:“像我這樣爭著出頭的,隻怕許多人瞧不上,我知道那兩位羅姑娘背地裡議論得不少,還有另外兩位,對我恐怕也是不以為然,覺得我太功利了。”
這話孫雲兒不好接,隻好打個岔:“姐姐言重了。”
江靜薇又歎口氣:“我是家中長女,身上係著母親和一家子的寄托,怎麼能不奮力向上。我母親過得不易,我此番若是中選,她的日子也能鬆快些。”
到底江夫人過得怎麼個不易法,孫雲兒並沒有細問。
這個世道,大家族裡已婚的婦人,不是愁失寵於丈夫,就是愁妾室們太鬨騰,再不就是愁庶出子女們太有出息,沒什麼新鮮的。
孫雲兒看一看江姑娘,險些也要說兩句自己意外中選的苦惱,話都到嘴邊了,卻生生改了口風。
“姐姐肩上的擔子,倒和我長姐差不多,我在家卻是個頂頂不中用的,爹也不大看中我,名字都隻是隨便一起的,遠比不上其他庶出姐妹,不過娘和長姐很疼愛我。”她說著,自嘲一笑,“這份疼愛,倒把我養得跟個廢人一樣了,什麼也不懂。”
“妹妹天真嬌憨,想來在家都是無憂無慮的,孫太太是真正疼你啊。”江靜薇看向孫雲兒懵懂的臉孔,忍不住提點兩句,“從前聽妹妹說起幾句,家中庶出姐妹不少,不乏兩位羅姑娘那樣的人物,孫太太不曾教導妹妹一味上進,是怕妹妹吃虧啊。”
孫雲兒從沒想到過這層,這時不由得驚呆了。
仔細一想,似乎是這麼個道理,母親雖沒教她內宅的勾心鬥角,可是讀書識字、女紅管家,一樣也沒落下,她活得雖然單純,卻並不愚昧。
長兄長姐雖然不愛對她噓寒問暖,可總不忘了時時關懷,姐姐出嫁多年,每月總有一封書信單獨寫給孫雲兒,哥哥在書院苦讀,每次回家也總不忘帶一本時興的好書給孫雲兒看。
孫雲兒心中不由得大為震動,不由得又往深處想一想。
父親的寵愛和看重雖然要緊,卻不能幫著孫雲兒把日子過好,父親那人,向來隻愛和外頭的老爺們清談,對內宅事務其實不關心的,母親的教導、兄姐無聲的關懷,卻替她在內宅撐起了一片天,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