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當娘娘讚賞,妾不過是……”
孫雲兒說了一半就不知道該怎麼說了,她總不能說,是因為和江靜薇聊得投緣,所以才見天往惠貴嬪的晴芷宮跑的。
她倒是敢說,旁人敢信嗎。
這後宮裡,就連容貴嬪這樣滿腹詩書的人,考慮的也是得失功利,更何況旁人。
小羅美人一向伶俐,見孫雲兒語結,好心地替她解個圍:“孫美人到底有眼光,佩服。”
大羅美人方才譏諷孫雲兒不成,這時見旁人都讚她,又不自在起來:“孫美人與江才人平日裡姐姐妹妹叫得親熱,怎麼也不見她在皇上麵前保舉保舉你?”
容貴嬪這次便出麵打斷了大羅美人的話:“方才立秋夜宴的事,我還沒囑咐完你們,夜宴上有時各位姐妹會一展所長,這是你們入宮的第一次宴會,張貴妃一定會給你們機會露臉的,有什麼歌舞琴樂,回去操練一番,到時候在皇上麵前博個頭彩才好。”
大小羅美人眼前均是一亮,喜滋滋地應了:“妾遵命,多謝娘娘提點!”
孫雲兒也跟著應了下來,心裡卻犯起了難。
才藝?她哪兒有啊?
算賬管家,女紅詩書,哪一樣是能拿到人前出頭露臉的?
勉強要算,吟詩算一個吧,可是現放著皇後這位出身百年世家的豪門貴女,再有容貴嬪這位出身清流之家的女兒,她孫雲兒那點三腳貓功夫,哪好意思拿出來現眼。
回了東側殿,孫雲兒懊惱地往床上一躺:“哎呀,怎麼還要當眾露臉呐!彆到時候露臉不成,露個猴屁股!”
自入宮以來,孫雲兒還沒說過這樣粗俗的話,這時乍說出來,顯然是因為心裡愁得厲害。
連翹聽了不由得莞爾:“美人,怎麼愁成這個樣子,又不是當真要去載歌載舞,這樣的事有歌舞姬呢,宮中主子娘娘們作歌舞,不過是露臉為博皇上一笑,你隨意揀一樣本事顯一顯就成。”
孫雲兒坐了起來,歪著腦袋看向連翹,兩手一攤:“我當真是一樣才藝也無呀。唱歌跳舞是一點沒學過,琴呢,我嫌磨手指頭,學了一二年就擱下了,棋倒還會,可是這也不算才藝啊,吟詩……當著皇後娘娘和容貴嬪娘娘,我哪好意思作詩?”
連翹跟著自家這位主子也有些日子了,知道這是位嬌養長大的閨中女兒,又因為母親和姐姐的緣故,自小看的學的都是管家理事,於才藝上確實不擅長,這時聽了她的話,稍一低頭,替她出個主意:
“美人想要吟詩也無不可,拿這事去問一問貴嬪娘娘,她說不定就改了自己的才藝呢,貴嬪娘娘可是舞樂詩畫樣樣精通,必不會和美人爭這個風頭。”
孫雲兒連忙擺手:“還是算了,我哪能拿這事去勞煩貴嬪娘娘,容我自個兒再想想。”
才入宮的新人,一無聖寵,二無位份,怎麼好去倒逼著主位娘娘退讓。
倘若是和嬪那樣指望下頭人爭寵的,自然是千肯萬肯,可是容貴嬪卻是最重規矩的,怎麼可能點頭準許此事。
孫雲兒再沒謀略,這點子成算還有。
連翹知道自家主子是個孩子脾性,見主子連連搖頭,隻當她是不好意思,笑一笑便作罷。
孫雲兒又捧著臉想了半天,一個好主意也沒想出來。
跳舞是不成的,家中姐妹也沒一個會的,隻九妹的姨娘是個伶人,算是身姿綽約,卻也沒把這本事教給女兒。揚州地界瘦馬多,正經人家生怕女兒沾個不好的名聲,少有讓女兒學跳舞的。
唱歌,會是會的,隻是孫雲兒自己張不開這個嘴。
母親和姐姐打小對她耳提麵命,教的都是做正室的本事,她自個兒一張嘴,就總想起幾位姨娘替父親母親唱曲兒解悶的場景,倒不是鄙夷,而是覺得心酸可憐,她不願自己也變成那樣。
琴,她許久沒摸過了,勉強還能按出宮商角徵羽來,曲子隻怕是一首也彈不出了。
想了半天沒奈何,把在家時與姐妹們一起寫的詩揀了一首寫出來。
連翹見主子揮毫潑墨,伸頭一看,不由得笑了:“奴婢雖然不通詩書,也知道美人這詩甚好,又是月影又是桂香的。”
孫雲兒回頭聳聳肩:“就這,還是我九妹給我改過的呢,憑我自個兒,可寫不出來。”
自家這主子,也實在太坦誠了些。
連翹心裡直想笑,臉上卻不敢露出來,隻一板一眼地叮囑:“這話美人當著旁人可彆說。”
“這是自然,我又不傻。”
是不傻,就是稍稍有些太嬌憨耿直了。
連翹如今看主子,好似看一個小了幾歲的妹妹,倒有些母雞護崽的心,歪著頭想一想,道:“我會紮絹花的,隻是紮得不如巾帽局的姑姑們好看,我給美人紮兩朵絹花,到立秋夜宴上戴。”
哪個女孩不愛美,孫雲兒也不例外,自入宮來,除開自己帶進宮的幾支釵環,隻份例裡的幾樣首飾戴來戴去,她早就膩煩了,聽了連翹的話,高興地拍起手來:“好,我想要梔子花的!”
“梔子花淺綠,顏色太白,宮中不喜,不如給美人換個粉玫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