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佑想到先前鄂魯出賣親爹說的那些話,心裡早就有了準備。
殺敵八百自損一千,達春是又蠢又壞。能當上莊頭,按說都不會太蠢,看來,他在這裡太久了,久得已經忘了自己是誰。
齊佑打量著眼前阡陌交錯的莊稼地,冬小麥像塊碧綠的地毯,平整的稻田裡。三三兩兩的包衣奴才正挑著擔子,往裡麵潑灑糞水。
達春用力憋住呼吸,打馬上前,正要說話,齊佑已經翻身下馬,將韁繩交給了得高。
達春看到地上灑下的點點糞水,咬牙跟著下了馬,衝著背著他們正在往地裡潑糞水的漢子大聲嗬斥道:“林大牛,七爺在這裡,你還不過來請安!”
漢子手上的動作一頓,緩緩轉過身朝他們看來。
齊佑頓時心中一緊。
林大牛看不出來年紀,齊佑還穿著棉襖,他隻穿著破爛的單衣。黝黑瘦削的國字臉,臉上的顴骨似乎隨時能戳破皮膚。
那雙眼睛像是枯井一樣無神,好似反應有些遲鈍,看了他們一會,如枯樹根的手,緊緊拽住了勺子柄又放下。
駝著背走上前,無聲雙膝跪地,頭匍匐在沾著糞水的泥地裡。
“哎,林師傅......你起來吧,無需多禮。”齊佑嘴裡苦得發麻,一時語吃。
他從來沒有見過如林大牛這般麻木的神情,像是活死人般,無悲無喜。
林大牛磕了個頭,慢慢起了身,弓著背,一動不動立在那裡。
達春看了齊佑一眼,怒斥道:“你個狗奴才,在七爺麵前也啞了不成,七爺還要向你請教如何種地呢,你不說話怎麼成。”
林大牛依舊一聲不吭,就那麼站著,好似周圍的一切與他毫無關係。
達春訓完林大牛,轉身對著齊佑笑著說道:“七爺,田間地頭您都看過了,如今正在施糞,到處臭烘烘的。種莊稼就這樣,七爺是要繼續在這裡看著,還是我送七爺回行宮?”
齊佑看向遠處忙碌的包衣奴才,問道:“今天所有的莊稼都要施糞嗎?”
達春愣了下,剛要說話,聽到顎魯扯著嗓子的大罵聲:“好臭!狗奴才,誰讓你們灑在地上的!”
齊佑抬眼看去,顎魯下了轎子,由轎夫背著他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