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路酒店發生槍擊案,死了兩個人。
因為影響惡劣,這件事立刻像是一陣風吹過了辛潞縣的大街小巷,轟動了整個辛潞縣。
但是很快這陣風就吹了過去,一夜之間消息起,一夜之間消息滅,當真如一陣風就吹了過去,無聲無息。
警局的人諱莫如深,所有知道這件事的人都開始有意的避開這個話題,仿佛一夜之間辛潞縣的人都被迫閉了嘴,沒人有去談及那天的事情,除了——方家的人。
方翎去世了。
在他二十多歲的年紀,風華正茂的時候,在他還在暢想美好未來的時候。
前幾天的時候,他才跟方爸爸爭執過,甚至前一天,他還在跟爸爸媽媽紮燈籠,想等著十五的時候掛到街上去,他說不管是紙人還是燈籠,這都是一種傳承技藝,不該丟了。
他說以後要好好的照顧爸爸媽媽,要好好的孝順他們,讓他們享享清福,想去哪就能去哪,想做什麼就能做什麼,不用為了生計勞碌奔波,也不用被困在這個狹小的店內,整天和紙人作伴。
可不過一個眨眼,再見到他的時候,他已經永遠的閉上了眼睛。
方媽媽坐在昏暗的小店內,望著那空蕩蕩的門口,門外人聲鼎沸,有孩子不斷的跑來跑去,和這狹窄閉塞的小店形成鮮明的對比。
馬上要正月十五了,人們都開始張羅著過元宵節,可是路過小店門口,還是有人會發出一聲壓低的哀歎。
好好的孩子,說沒就沒了。
這以後剩下他們老兩口可怎麼生活啊?
真是太可憐了,本來好好的孩子,要是沒回來就好了,也許就不會這樣了。
一個個聲音,如同魔音穿耳一般鑽進方媽媽的耳朵裡,她縮了又縮,努力的將自己縮進小店的陰影裡,她捂著耳朵不想去聽,不想去看,不想去理,可是……
方翎還沒有回來。
方爸爸坐在小店裡紮紙人,他紮了一輩子紙人,給死人做了一輩子的衣服,誰知道這最後的紙人卻是紮給自己兒子的,他紮的那不是紙人,是自己的心,指尖劃破了他無知無覺,鮮血沾在了紙上,他慌亂的去擦,可是越是擦拭越是臟汙,鮮血沾的越多。
“方翎——”
他想說,方翎你幫我再拿兩張紙過來,可他張了張嘴,卻發現那些話硬生生的梗在了喉嚨裡。
再也沒有人能幫他遞紙,再也沒有人能幫他紮紙人,紮房子,再也沒人幫他做這些事了。
他的孩子沒了……
方爸爸顫顫巍巍的站起來,自己彎腰拿出來一遝紙,抹上膠水重新開始紮紙人……
方媽媽默默流淚,終於是忍不住了,嗚嗚的哭了起來。
她的方翎,她的孩子啊……
……
楊薇是在初十的上午出的院。
出院的那天,天是灰蒙蒙的,厚重的烏雲堆積在天空中,好像隨時要下雪,她仰頭看了看天空,低聲說了一句“天氣不太好”。
楊茜茜莫名的體會到了悲傷,雖然她和方翎接觸的不多,但是知道方翎死訊的時候還是猶如晴天霹靂一樣,不敢置信。
這件事他們沒告訴楊薇,也許是所有人都對那天的事情諱莫如深的緣故,也許是楊薇身體還沒好的緣故,他們學會了集體沉默。
“天不好,我們就早點回家吧。”楊茜茜扶著她的胳膊:“台階,小心點。”
楊薇沒有動,掃了一圈醫院的院子,人來人往,卻沒有常斐然的蹤跡。
他沒有來。
馬上要回家了,回家之後,肯定就不能再見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