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死去的記憶突然開始攻擊她,尷尬之下,也就錯過了他眼底閃過的那一絲極為稀薄的笑意。
虞喬可以算是從小就左右不分。大一那年,她跟室友一起學車,有個周末在高教園區練車,她打錯方向盤,差點撞上走在人行道上的一個路人。
隔了一條綠化帶。
這事碰巧被來等她一起去吃飯的薄野看到。
被他笑話了好久。
後來,畢業後她陸續又考了兩次駕照,都沒過,才徹底放棄。
乾笑了兩聲,虞喬不由得開始回想,自己當年到底在他麵前犯過多少蠢。
正想著,薄野突然開口:“去哪,送你一程。”
見她不說話,他便當是默認,催促道:“快點,要違停了。”
虞喬卻在這時候不合時宜地反應過來一件事:他現在病情已經穩定到可以自己開車了?
回過神,她斂住表情,溫聲拒絕:“不用麻煩,我可以自己……”打車的。
薄野靜靜看著她。
無聲僵持片刻,虞喬率先投降。
“那好吧。”
“印山西寺街,麻煩你了。”
聽到她報出地址,薄野眼睫微垂,對她如此客氣的態度嗤之以鼻,屈指敲方向盤,諷笑一聲:“怎麼,現在又不拿自尊心當借口了?”
語氣裡的那些情緒像隔著一層毛玻璃似的,令人聽不分明。
虞喬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被這麼不痛不癢地刺了句,倒也沒什麼感覺,隻是正打算拉車門的手又縮了回去,有些遲疑道:“那、要不我還是有點自尊心,自己回去?”
薄野唇線瞬間拉平:“上車。”
虞喬:“……”真難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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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之後,一路無話。
直到印山西寺街,車子靠邊停下。
虞喬也悄悄鬆了口氣,她差點以為自己要憋死在剛才這一路的尷尬沉默中了。
她動作麻利地下車,抬手擋在頭頂便疾步往外衝,背影裡隱隱透著幾分迫不及待。
一下車,細密的雨雪落在額頭便激起一陣涼意。
“跑什麼?”
清淡的嗓音自背後響起。
虞喬腳步一頓,轉過身,薄野正快步朝她走來,在她怔忡之際,頭頂已被一把黑傘遮擋。
薄野伸出另隻手。
看著遞到麵前的傘,虞喬麵露遲疑——有借就要有還。
來來回回的,便又是一樁牽扯。
薄野眉梢稍抬,神色悒怏。
猶豫片刻。
她最終緩緩地探出手,而他正好往前送。
虞喬便不小心抓到了他的手指。
指節如玉,也似玉冰涼。
她隱隱有些在意,想要開口詢問什麼,卻陡然間意識到已經沒有什麼再去關心的理由。
於是,她飛快地鬆了手,又縮回來一點,隻是緊緊地抓住胡桃木傘柄。
她垂下眼,說話聲音很低:“抱歉,不是故意的。”
薄野抬睫看她,眉眼間的溫度慢慢散去,方才因為她接過傘才好看一點的神色也冷淡下去,像是不理解為什麼這也能成為她道歉的理由。
他抿著唇放了手。
虞喬也轉身往回走。
誰都沒出聲,誰都沒作告彆。
雨打傘簷,細密的聲響不斷,幾乎蓋住了其餘所有動靜,驀地——
“虞喬。”
薄野的聲音淬著點寒意,穿透淅瀝瀝的雨聲,又被潮濕空氣柔和了幾分混雜著些許溫柔錯覺。
再一次留住了她的腳步。
“我的提議一直有效。”身後的他如是說道。
虞喬背對著他,沒有再回頭。
隻是腦海裡忽然間閃過了一個很荒謬的念頭,或許他根本就不需要一個“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