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和麼?”謝神筠在燃燒之音中低低笑了一聲,“侯爺說笑了,我這人,最是狹隘記仇。”
側旁的陸庭梧眉眼一動,麵色倏然淡下去,隱進沉沉昏夜。
沈霜野皺了皺眉,總覺得謝神筠這話意有所指,謝神筠說了這一句卻不再有下文,而是拿了裝藥的小木盒出來,道:“這藥治燒傷最有效,侯爺若不想用,扔了便是。”
話已說到這份上,那小木盒到底還是入了沈霜野的手。
驛館被燒成這樣,今夜是不能住了,還不如早點啟程,謝神筠命人清點行囊,暫時休養之後便繼續上路。
沈霜野照舊與她同行。
“侯爺,周守愚也死了。”況春泉驅馬至沈霜野近旁,低聲道。
回程路上多了一口薄棺,謝神筠起居講究,在這事上竟似不拘小節,說周守愚死得蹊蹺,要帶回京去讓仵作查驗。
她說這話時沈霜野也在側,謝神筠坦然地迎著沈霜野的打量,好像前夜裡那個說著“死人也就這點價值”的瑤華郡主是他的幻覺。
沈霜野握著韁繩,目光從薄棺上挪開,道:“他在昨夜之前就已經死了。”
況春泉一驚:“是郡主——”
沈霜野沒有接他的猜測,反而搖了搖頭,道:“沒有證據。”
況春泉思及慶州驛館的伏殺和昨夜那場行刺,道:“那如今就隻剩了一個章尋。”
“章尋在礦山多年,對慶州,他比我們熟。”沈霜野並不糾結於此,“盯住謝神筠,她比我們更想找到章尋。”
——
好在回京這一路再沒出什麼岔子,一路有驚無險到了長安。
雪定雲開時,謝神筠車架入了長安,一路往太極宮去。
阿煙打了個哈欠,道:“娘子,不先回府上梳洗過後再入宮嗎?”
謝神筠同樣奔波一路,麵有倦色,不過她眼極亮,氣度神韻如光華高徹。
“不,”謝神筠搖頭,“先進宮。”
皇帝久未上朝,政事全由皇後打理。瓊華閣挨著政事堂,是皇後議政之所。天色放亮,便有重臣入閣議政。
今日議事,散得早。謝道成今日和岑華群一同出來,過了丹華門便遙遙看見內侍迎著謝神筠去了瓊華閣。
慶州案的卷宗同她一道入長安,一早便呈遞在了政事堂案頭。
岑華群一愣,他尤其怯冷,風雪一大他便裹緊了氅衣。
“謝尚書,那瞧著像是……瑤華郡主?”先前內侍已然通稟過,岑華群不過是明知故問。
前頭的中書令賀述微回頭看了兩人一眼。
謝道成神色不變,淡淡應了一聲。
老狐狸。岑華群心裡嘀咕,不信他不知道自家閨女今日回京,卻不再開口。
謝神筠宣撫慶州,查到多少卷宗上沒有寫明,但光從慶州遞回來的消息,半個月內她便兩次遇刺,中間還牽扯進了定遠侯沈霜野。
這半月來朝中風平浪靜,謝神筠一回來就該掀起風浪了。
謝神筠行至皇後理政的瓊華閣前,門外早早候著的內侍一見她便堆起笑,柔聲道:“郡主回來了,娘娘聽說您要回來,一夜沒睡好,就等您呢,”他口中殷勤,為她打簾,“這一路餐風飲露,郡主都瘦了,娘娘若見了,不定怎麼心疼呢。”
瓊華閣嵌的是琉璃窗,入內靜煙繞柱、輝光盈室。
“阿暮,來。”皇後額間點著明紅牡丹,雲髻上鳳釵吐珠,點綴著雍容國色,“瘦了。”皇後握住她的手,仔細端詳她。
謝神筠搖頭:“路上有些波折,沒有大礙。”她道,“此事始末我已寫成卷宗,聖人看過便知。”
皇後已經看過。
“你做得很好,”皇後道,“我已責令政事堂詳查慶州賬目,這幾日也該有個結果。”
謝神筠沒有掉以輕心:“事涉太子,三省多有退避,隻怕陸家還有後手。”
“陸庭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