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所說的機會,又是什麼?”魏辭盈追問道。
李逢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道:“長公主殿下位高權重,自然有不少用錢之處。小人身為知縣,手中掌握著縣裡收購食鹽的官銀。長公主便讓我定期將現銀交給她的人,出去放貸,以借據暫付鹽民,待錢款收回再付現銀。”
此言一出,魏辭盈驚愕得說不出話來,眾人皆未想到這其中竟有如此複雜的糾葛。許哲行見狀,立刻將獄卒驅散得更遠,令他們嚴守此地,不得讓任何人接近。
“你是說,長公主用收鹽的銀子放貸,而後再將本錢歸還給你?”她囫圇地重複了一遍。
李逢點點頭,“不僅如此,長公主還會將一部分利潤賞賜給小人,但小人不敢貪私,都分發給了鹽工們。”
方衍舟靜靜地聽著,雙眸緊盯著李逢,心中飛快地思索著這一係列的人和事。他雙手撐在身前,沉聲問道:“那麼,這半年來你為何未能及時兌付借據?”
李逢料到他會問這個問題,坦然地搖了搖頭:“小人也不知。按照常例,每月十五長公主殿下都會派人來歸還銀錢,但近半年來卻隻來過一次。小人猜測殿下定是遇到了什麼難處,不敢多嘴,隻能自己填補上。”
方衍舟冷笑一聲,“用石塊填補?”
李逢的神色愈發驚恐,雖手腳皆拴著鐵鏈,仍努力離開座椅,躬下身子去磕頭,“殿下,小人實在沒法子了。若是上交府庫的鹽不夠數,追問下來定會查到長公主殿下的!小人不能給長公主添麻煩啊!”
他死心塌地的忠誠令魏辭盈的心緒為之一震,她茫然地看著李逢卑躬屈膝地被帶走的身影,全身仿佛被無形的繩索束縛,動彈不得。
趙知縣的經曆隻怕與他也類似,長公主定是曾叫人與他們通風報信,說會保他們平安無事,於是他們糊裡糊塗地認下罪名,無意之中還掩蓋了太子一黨的倒賣之行。
兩位素有美名的知縣,兩個圓滿幸福的家庭,就這樣簡單地毀於一旦。殺人尚且需要刀尖舔血,但這裡的殺戮卻是殺人於無形。
魏辭盈不禁打了個冷戰,她緩緩轉頭看向方衍舟,望著他不怒自威的麵孔,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竟一直與無情帝王家如此接近,所有人、包括她自己的命運都牢牢地掌握在他們手中。
方衍舟自然不知她心中的彷徨,他隱隱地感覺其中仍有蹊蹺,沉思著:太子所奏案情與李逢所做作為完全對應,可他卻沒有查出與長公主的關聯;長公主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門人被冤入獄,甚至有牽連自身的危險,竟仍安坐高台。
這對於一向水火不容的太子和長公主而言,都顯得分外離奇的。就好像是……
方衍澤眸光陡然加深,他倏地看向魏辭盈,臉上充斥著不可置信又萬分震驚的神色,深深地屏住呼氣,壓低嗓音說道:“他們二人……都知情!”
話一出口,他頓覺如醍醐灌頂,豁然開朗,錯綜複雜的千絲萬縷終於緊緊相扣。接著他又感到一陣刺骨的惡寒,仿佛驀然回首,發現自己已經深陷厚重蛛網之中,那血盆大口正向他張開。
魏辭盈逐漸從空洞惶惑的思緒中清醒過來,她仿佛經曆了一場漫長的夢境,方衍舟這句語義不明的言語恍若細密雨絲,輕輕敲打著她混沌的腦海,逐漸穿透那層彌漫許久的迷霧。
初時的震驚過後,她也覺此事過於巧合。太子與長公主,這兩位天下至尊,在江寧的“鹽”上各自牟利,而事發後,又都奇跡般地置身事外,甚至太子還主動請纓,要求派欽差調查。
若非二人對彼此的底細心知肚明,怎會如此泰然自若?想必是互相握著對方把柄,兩相權衡之下,將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