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罪一愣,雖然她對這個問題的興致不高,但又不忍心辜負,畢竟自己剛才的一番盛情就被忽視了。
“對哦!”她拉高聲量,裝得惟妙惟肖,“你為什麼不走正門而是翻窗進來呢?”
慈恩正要開口說話,比祁坐不住了,酸酸地湊上前來打斷:“我也想聽。”
慈恩看著他,稍稍不解了一下,當然,也僅限於那麼一下。
“其實我並非存心擅闖,隻是正要叩門的時候,不巧撞見了巡夜的守衛,兩隊相向而來,為了不被他們發現,這才不得已失禮的……”說到此處,他看向懷罪,“冥王大人,你信我,我所言句句屬實!”
“嗯嗯嗯,”懷罪衝他扯出一抹笑,“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
笑完,她轉身呼出一口氣,拉著比祁的手趕緊回去坐下。
水至清則無魚,太過知恥的人,不容易哄啊……
身後,慈恩擦擦眼淚,似乎還在為冥界有這樣肯聽臣民之言的明主而感懷。
“冥王大人整日待在魔宮之中,千萬要顧惜自身安危……流罌城府深厚,心狠手辣,大人您……”
他本想說“大人您是鬥不過她的”,然而話到嘴邊又生生咽了回去,挑挑揀揀一番,換了個委婉些的說辭——
“您萬不可掉以輕心。”
“可是……”一天下來,懷罪對流罌的印象其實還不錯。
她定定地回憶著,道:“我覺得魔尊人好像還挺好的,招待得很周到,又體貼入微,言辭也很得體,不像是個窮凶極惡的啊……”
懷罪掰著手指,認真地細數流罌的可取之處。
“殿下,”慈恩痛心疾首,忍不住抬高了聲音,“人不可貌相,你之所以看到這些,是因為這正是她想讓你看到的。如今沒有利益糾葛,她可以對你和和氣氣的,一旦局勢生變,什麼都不好說,莫等到刀架在脖子上才看清她的真麵目啊!”
“這……”懷罪遲疑了,微微皺起眉頭。
然而,在這種關鍵時刻,她的腦海裡竟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了流罌那張美絕人寰的臉——
遠山芙蓉,明豔無儔。
說實話,真的很讓人為難。
左右搖擺之下,她下意識望向比祁。
比祁似乎與她同一立場,回想著白日裡流罌的言談舉止,極認真地補了句——
“可是,魔尊今日還衝懷罪笑了!”
“是啊!”懷罪點頭,雖然那笑不怎麼令人自在。
“而且,她還特彆耐心地帶我們遊覽了魔宮,說了很多有趣的事。”
“是啊是啊!”懷罪附和,雖然大多都是宮殿由來與魔界史事。
最後,比祁一言以蔽之:“依我所見,魔尊除了性子冷淡些,似乎也沒什麼可指摘的。單從做派來看,一個顛倒是非、心狠手辣的人,會是這樣的嗎?”
“那都是她裝出來的!”慈恩驀地一聲高呼,情急之下,他的身子微微戰栗,呼吸跟著急促了些,“她當年就是這麼騙了先魔尊的……”
兩人被這厲聲駭得一振,而後便見慈恩抬起一隻手,緩緩解開了身上陳舊破敗的衣物,露出半個身子來。
也正是這時候,懷罪和比祁才知道,粗繒大布掩蓋之下,他的軀體隻能以殘破來形容——自喉頭至腰腹,幾乎爬滿了密密麻麻的傷痕,深的淺的、新的舊的,祭文一般凶悍,身子微微一動,便如可怖的驅蟲一般虯結起來。
而那從未注意過的右側袖管,此刻也被揭去,隻見他的右手自腕骨處被整個斬斷,隻留下瘦削乾癟的一截手臂,同樣瘢痕累累,枯樹乾一般搭在身前。
“這,這是……”懷罪這才發現,一直以來慈恩都隻有一隻手。
然而話哽在喉頭,吐不出,咽不下。
“我身上挨過的每一刀,流過的每一滴血,都是拜流罌所賜。”慈恩麵色慘淡,“世人隻見過她威儀尊崇的樣子,我卻在暗無天日的牢房裡,見過她最醜惡的嘴臉。她的刀握得很穩,是殺人的慣手,利刃